周天華往前湊了湊，神神秘秘地說道：“是吃的！”
聞言李富貴心頭一震，不知為何感覺口中忽然有些乾澀。
“你哪來的吃的？”李富貴問道，聲音有些沙啞。
“我用您給的餅乾做的漢堡！”周天華得意地笑道。
“那……那你不餓嗎？”李富貴又問。
“我不餓！我剛剛喝了三碗菜湯，肚子飽著呢！”周天華說著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爺爺您因為我們受了傷，吃了我做的漢堡傷口就不會那麼疼了！”
頓了頓，周天華的眼神裡充滿了期待：“媽媽說，等到了城裡會有很多叔叔分給我們很多很多好吃的，蘋果，米飯，饅頭，燒雞。我最喜歡吃的還是炸雞，炸的脆脆的哢滋哢滋響，爸爸也喜歡吃，有時候上班回家會給我們帶回來一大堆炸雞，還有可樂。”
周天華說著，止不住地吞咽著口水，肚子咕咕的叫了起來。
“你……”李富貴想說些什麼，但是此刻的喉嚨卻仿佛不受自己的控製，發不出幾個完整的音節，他隻好將手中的破布包裹伸了出去。
“不不不，爺爺您吃，我有這個！”周天華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來一截黑黑的木炭啃了兩口，木碳的渣子將他的小臉染得黝黑，“爺爺您快吃吧，不然放久了漢堡就不好吃了，媽媽叫我了，我先走啦！”
周天華將木炭又寶貝地塞回口袋裡，抹了抹嘴角嘿嘿一笑，蹦著跳著又走了。
李富貴僵在那很久，直到沉寂已久的冷風又開始泛起漣漪，輕輕撥弄起他的頭發。
打開厚厚的破布，裡麵是整整齊齊碼好的餅乾，餅乾的外角遭受外力的磕碰已經碎裂，碎碎的餅乾沫子黏在碎布的絨毛上。而在每塊餅乾的中間，夾著幾片薄薄的已經凍成乾的菜葉。
拿起兩塊餅乾，李富貴輕輕地咬上一口，餅乾混著嚼碎的菜葉子在柔軟的口腔中翻騰，吃起來有些紮嘴。唾液腺儘力地分泌著口水，逐漸的軟化那些因為咀嚼碎成小渣渣的菜葉子，最後儘力下咽。
不好吃。
李富貴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他不知道用什麼形容詞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一時間他竟然有點想哭，可乾澀的眼眶已經流不出再多一滴的淚，他的淚早已經流乾了。
燕都城絕沒有周天華母親形容的那樣美好，如果用地獄來形容現在的處境，那麼燕都城對普通人來說，也隻是一個條件環境好一些的地獄。
沒有背景沒有身份，普通人甚至連城都進不去，隻能待在城外，和不知從哪來的流民擠在一起。
政府不會施舍任何的食物，燕都城的食物儲備也有限，那些食物是留給城內有些體麵有些背景的人的，甚至那些處於城裡最低層的人也都不一定能混到一碗稀薄的米粥。
水果？炸雞？饅頭？也許燕都城內有人能吃得上，但絕不會是他們這群人，隻能是那些身處於高位的人。
李富貴心裡很明白，可他卻不願又或是不忍去戳破周天華那天真又愚蠢的幻想。
他已經沒有了光，沒必要再去熄滅彆人的光，也許某天現實的殘酷最終會擊碎那些美好的天堂，不過好在，那個惡人並不是他。
收起餅乾揣進懷中，李富貴朝著隊伍走去。
哪輛拋錨的農村大巴被修好了，洛長河正在招呼著四散的人過去，他們得抓緊時間啟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