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秋入冬,從冬入春,女士每周都會來,點一杯瑪格麗特,留一張紙。
立春的晚上,祝清禾走到複古台燈邊,拿起桌上留下的音符白紙,淺淺哼唱,翻到背麵,突然發現右下角有一枚精致的簽名。
方知予。
是她的名字嗎?
祝清禾雙手拿紙貼到胸口,放下來,撫摸紙上的字跡。
方知予,真好聽。
方知予,今晚你會來嗎?
祝清禾邊彈吉他邊注意酒吧門外,夜色繁華中,一道窈窕的身影姍姍來遲。
要說Echo酒吧這個名字取得好呢,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祝清禾清清嗓子,她咽喉不適,剛才隻是彈奏吉他,不唱,有客人點歌才唱一首。
她給吉他調弦,起了偏低的調,看著方知予不緊不慢地走向複古台燈,落座,玉白的手指撩起耳畔的發絲,紅唇張合。
祝清禾不懂唇語,但她看了太多遍方知予說那四個字。
“瑪格麗特。”
方知予點好酒。
祝清禾撥弦唱出:“瑪格麗特。”
“瑪格麗特。”
“像晚霞一樣融化日落。”
“最跳躍的火焰。”
“閃耀妄想唇舌。”
台下坐了桌醉醺醺的男人,不滿意地嘖聲。
其中一個指祝清禾:“唱的太軟了!沒勁!給我唱死了都要愛!”
祝清禾保持職業微笑:“不好意思啊大哥,我感冒嗓子不舒服,唱不了太高,您看換首調子低點的可以嗎?”
“嗓子不行唱什麼歌啊,掃興!”
領班帶來另一個駐唱:“抱歉抱歉,換人給您唱,再送您一份魚皮花生……”
祝清禾跟著領班走到吧台,默默聽批評,轉頭,複古台燈那桌空了!
她走了啊……
今天走的好早,酒杯裡還剩半杯。
祝清禾心裡空落落,像是舍不得吃的東西留啊留,壞掉了。
領班批評夠了,擺手:“算了,你彈了兩小時,去後麵休息十分鐘。”
祝清禾提起吉他,點頭。
吧台背後是更衣室,員工可以在裡麵休息。
祝清禾坐在更衣凳上看手機,班級群裡發了班會通知,下麵的“祝家人”群聊冒出紅點,祝清禾看都不看直接刪掉。
服務生進來,祝清禾聞到一股淡淡的苦味,回頭看見她端著一杯熱衝劑。
“剛泡好的感冒靈,快喝吧。”服務生坐在她旁邊,還給她一隻小塑料袋。
祝清禾接過藥:“哇,這,太感謝你了,這麼貼心。多少錢我轉你,下班請你吃夜宵。”
服務生:“我哪有這麼體貼,這藥是客人讓我轉交給你的,衝劑是她泡好的。”
塑料袋裡有感冒靈,一盒潤喉梨膏糖,袋子上印著安康藥房,就在Echo對街。
一杯泡好的感冒衝劑。
一盒哄吃藥的糖。
祝清禾攥住口袋,推門:“哪個客人?”
服務生笑著回答:“複古台燈。”
映滿夜景的落地窗旁,一盞台燈散發暖黃的光。
座上無人,餐桌沒有留白紙。
但是先前還剩一半的酒杯空了。
方知予之前沒有走,是去給她買藥。
瑪格麗特喝完了。
《瑪格麗特》還沒能唱。
方知予今晚還沒有聽她唱完一首完整的歌。
祝清禾一口氣喘不上,衝出酒吧大門,張望街道,早已沒有方知予的影子。
月高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