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點墨宴的規則裡,沒有一條規定女子不能在第一天上台,那我憑什麼不能上?”宋青柚冷漠地掃過下方一張張激憤的臉孔,看也沒看那心懷不軌的捕頭一眼,轉過頭一步一步往點墨台上行。
她每上一個台階,下方男人的不滿聲便更上一層樓。
徐奉加重語氣,甚至帶了幾分恐嚇道:“姑娘最好想清楚了,眾怒難犯,你到一處地方就該遵守一地的習俗,你非要爭這一時之氣,當隻出頭的鳥兒,等下了點墨台可不會好過。”
宋青柚充耳不聞,偏要逆著眾怒而上。
她已經站在了此處,便不可能為了這個莫名其妙的“約定成俗”,為了照顧台下男人優越的自尊心,而錯過這次點墨宴,再空耗一年。
再多一年,便不知會有多少變故。她需要儘快找到合適的方法修煉,需要更快地掌握力量,才能在這個世界好好活下去。
她不僅要上台,還要在點墨榜上錄一個頭名,讓接下來登榜的男人都壓在她這個女人名字之後。
台下的男人們不忿,台側坐著的縣府官員也有些尷尬。
像這種“男先女後”的約定成俗,隻是地方性不成文的規矩,以往丹洗縣每一年點墨宴,大家都依照著這個規矩來,便覺得這是理所當然。
不僅是丹洗縣,羅越州的許多縣城都有著這樣的約定成俗,最後一日專為女子而辦的簪花日也成了一個特殊的日子,還為女子特設置有簪花榜。
隻要在簪花榜上留名的女子,即便未能登上點墨榜,也會有無數人追捧。甚至有好些人是專程為了最後一日的簪花日而來。
但實際上,兗朝四境十三州嚴格遵守的點墨宴規則,隻有玄墨牌上定下的鐵規。
是以,宋青柚上台,旁側的縣府官員雖不滿她破壞常規,引起騷亂,卻也不好明著說什麼。
點墨台上設有字符結界,一次隻能一人登台,不忿的男人們隻能在下麵無能狂怒。
宋青柚走到桌案前,麵對白玉屏風而站,伸手想從蟠龍筆架上拿起雲紋筆。雲紋筆以黑檀木製成,筆杆上用金墨繪著雲紋,看上去與普通的毛筆沒什麼不同,隻是更加精致些。
但真正上手的時候,才發現這杆筆重比千斤,一時竟難以拿起。
難怪她先前在台下望見,好些人上台來半晌,連筆都沒拿起來。
台下人見她第一次嘗試沒有拿起筆,立即叫囂道:“彆浪費時間了,快點滾下來!”
宋青柚定了定神,低眸看見筆杆上的紋路微微一亮,一道墨痕從筆杆鑽入她體內。
宋青柚耳邊的喧鬨飛快抽離,她的意識猛地一沉,墜入到一處仿佛深井一般的黑白空間中,四周垂掛著一幅幅白紙黑字的字畫,字畫之中隱約有一縷縷仿佛雲絮一樣的行氣殘留。
她試著朝行氣靠近,絲絲縷縷的行氣遊走在水墨字畫間,當她走近時,不知為何都躲開了她。
宋青柚也並不氣餒,一邊仔細觀察字畫紋路,一邊在這處水墨世界走動。
這時,一縷青色行氣仿佛水蛇一般從半空遊來,宋青柚愣了下,伸手過去。
那縷青色行氣友好地觸碰上她的指尖,從那行氣中浮出一抹纖細的女子身影,站在與這裡相似的地方。
大量青色行氣從女子周身爆發,如同生長的青竹,一節一節攀升。
青竹枝葉插入四麵垂掛的字畫中,將這些散落的字畫依次連接在一起,形成了一個略有些眼熟的圖騰。
是筆上的雲紋。
青色行氣消散,女子的背影也隨之消失,這副畫麵很快就散去。
宋青柚理解了這位師姐的指引,她閉上眼,將自己體內元氣釋放出來。
墨色行氣從她身上溢出,仿佛黑霧一般彌漫在身周。
宋青柚試著以意識控製黑霧成型,行氣動蕩不已,搖曳許久,終於在她有意識的催動下,凝出一條條繩一樣的觸腳。
宋青柚:“……”看上去有點像大章魚是怎麼回事?
大章魚就大章魚吧。
宋青柚沒時間在乎形象問題,她身處在章魚中心,意識操縱章魚觸手,拔地而起,按照先前青竹生長插入的順序,依次穿過漂浮在四周的水墨字畫,將它們絞纏到一起。
字畫上的紋路拚接到一起,形成一幅完整的山河雲遊之景。
宋青柚隻覺得手上力道一輕,她的意識飛快從這處水墨空間抽離,離開之前,她分出一縷細長的墨色行氣留在了這副字畫裡,留待為後來者指引。
宋青柚睜開眼,手上輕輕一提,將筆取下。
台下喧鬨霎時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