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沒料到她會這樣說,不解道:“可是,小姐為了簪花日準備了這麼久,就這樣被搶走風頭,也太委屈了。”
“簪花日。”小姐輕喃這三字,苦澀一笑,“你以為我願意去那什麼簪花日,登上所謂的簪花榜,叫人評頭論足麼?”
她眸光往點墨台一側的殷子覆移去,“隻可惜,我不是男兒身,也沒有殷家小公子那樣,肯為了幫他貫通靈竅而散儘家財的爹。”
丫鬟實在無法理解自家小姐此刻的想法,她沉默片刻,小聲問道:“那……小姐你還會去簪花日嗎?”
小姐沒有應答,隻是豔羨地重新看向點墨台,雙手合十,真誠地為台上未曾謀麵的陌生女子祈禱,希望她能成功在點墨榜上錄名。
若是失敗的話,等她從點墨台上下來,恐怕無法從丹洗縣全身而退了。
點墨台上,宋青柚的墨色行氣已經灌滿筆杆上的雲紋,終於浸潤上筆尖,一滴墨珠從鼠須筆尖滲出,她立即抬手,往白玉屏風上書寫,一點墨汁都舍不得浪費。
雲紋筆卻不需要碰上屏風,宋青柚隻是在虛空一點,那落下的一點便倏地射向屏風,在白玉上落下一筆。
宋青柚舒了口氣,儘可能一氣嗬成的寫完自己的名字,哪裡還在乎寫得好不好。
她實在沒想到,活了二十年又穿來異世界的自己,這個時候會跟一年級時的自己產生共鳴:她為什麼要叫宋青柚,她應該叫宋一一!
雖然心裡這樣叫囂,但宋青柚還是險之又險地完成了最後一筆。
“宋青柚”三個字錄入點墨榜上,其中墨色行氣猛地大亮,竟猶如潮水一般從屏風上湧出,黑色的霧氣瞬間籠罩住整座點墨台,一時間驚得台下眾人一片嘩然。
魔霧膨脹一瞬,又飛快收斂,化作一條條張揚的巨大觸手盤踞在點墨台上,張牙舞爪的觸手中心是宋青柚纖長的身影。
大章魚比她整個人都要大上幾圈,濃黑的行氣深處露出一雙金色眼瞳,居高臨下地注視台下諸人,駭得眾人不住往後退。
方才台下的男子叫囂得有多厲害,現在他們躲避得就有多狼狽,台下頓時亂成一片。
墨色的大章魚雖然看上去十分暗黑恐怖,但也很威風就是了。宋青柚的意識可與章魚行氣相通,透過章魚金色眼瞳看台下一群滿含畏懼望著她的男人,隻覺得渺小無比。
鏘——
一聲刀劍出鞘的輕響傳入耳中,宋青柚這一刻的五感敏銳非常,從雜亂的喊叫中準確地捕捉到了聲音傳來之處。
她的目光倏地轉過去,章魚黑色的觸角幾乎與她的目光在同一時刻落在徐捕頭身上,將他整個人掀飛出去,重重砸落在人群背後。
宋青柚愣了下,輕輕握拳,這就是掌握力量的感覺。她心中好不暢快。
台側坐席上,州學助教使的警告和點墨台字符同時亮起,一股束縛之力席卷上她的行氣。
宋青柚見好就收,心念一動,章魚重新化作黑色行氣灌入她體內,回歸丹田氣淵。
行氣攪起的狂風散去,宋青柚飛揚的青絲和衣袖垂落,點墨台上下一片寂靜。
點墨台中心的白玉屏風上,“宋青柚”三個大字列在點墨榜第一位,字跡潦草,沒有半點筆鋒字勢,極為紮眼。
丹洗縣縣令氣得快要暈過去,今年丹洗縣的點墨榜首是個女人就罷了,竟還寫得一手臭字。
就連縣學夫子都不由捂臉,這臭字拿出去,他們縣學的臉還要不要了。
宋青柚可不管他們心裡是怎麼想的,她欣賞完自己留在點墨榜上的大名,麵向台下眾人,一臉誠懇道:“真是抱歉,今年的點墨榜,諸位恐怕都要排在我這個女人之後了,若是覺得不吉利,那就隻能明年再來過了。”
她自認誠懇,可看在台下諸人眼中卻隻覺得她張狂。這話語分明就是在羞辱他們。
台下的男人們這會兒都緘默無言,就算心中還有不滿,想要說點什麼,轉頭一看砸在地上半天才爬起來的徐捕頭,便又生出許多顧忌。
好在,宋青柚隻掀翻了徐捕頭,並是沒有傷到彆的人,那徐奉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回台下。當眾被人這般羞辱,隻不知他此時心中作何感想。
宋青柚在眾人複雜的目光中上台,又在他們更加複雜的目光中下台。
她剛下得台來,就被縣太爺遣來的小廝攔下,請她去點墨台旁側的坐席稍坐。宋青柚也想看看彆人點墨錄名,便同意了。
她隨著小廝引路,往坐席上走,路過一人時,耳旁傳來話音,“先前徐某對姑娘多有冒犯,請姑娘莫要見怪。”
宋青柚目不斜視,從他麵前走過。
徐奉抱拳的手緊了緊,手背上青筋微突,片刻後,又訕訕地垂下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