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2 / 2)

“這是什麼意思?前幾日非要來跟我們男人爭搶,真到了這一日,卻又無人來了?”

“我可是專程為簪花日來的,聽說江府的小姐生得貌美如花,平常根本見不著,不是說她今年會上台嗎?”

他旁邊有人搖頭道:“江府小姐第二日就上台了,你來晚了。不止江府小姐,錢家二姑娘,何掌櫃家的……”

“真是亂了套了,那這簪花日還有什麼可辦的?”

人群裡吵吵嚷嚷,議論最多的,不是點墨錄名之事,反倒是抱憾看不到姑娘們爭奇鬥豔,施展才藝。

正當眾人意興闌珊之時,一道身影不知從哪個巷子裡鑽出來,擠進人群,奔上了鋪灑鮮花的道路。

眾人先是歡呼了一聲,待看清楚來人是何模樣時,歡呼頓時變成噓聲。

不因彆的,隻因來人並不是他們期待的大家閨秀貌美姑娘,而是一個灰頭土臉的小叫花子,還是個男的。

塗滿在滿耳的嘲笑聲中,跌跌撞撞地往前跑,他渾身充滿乾勁,行氣在經脈當中流淌。

周遭的一切喧囂都不能乾擾他半分,他不在乎這一條花路是不是隻為女子而設,他隻想趕在點墨宴結束前,登上點墨台,點墨錄名。

宋青柚站在人群最後,有些意外地打量著他。

塗滿行走之間,有遊絲般的行氣泄露出來,夾雜在翻飛的花瓣裡,不仔細看的話根本注意不到。

這個少年前幾日還在詢問她感悟到元氣是什麼感覺,今日便已靈竅貫通。是得了什麼奇遇,在這幾日內突破了?

宋青柚若有所思,看著塗滿踏上點墨台,並不費多大力氣,便捉起了桌案上的雲紋筆。

台下的嘲諷聲立即一靜,這場景與她上台那一日何其相似,宋青柚不由一哂。

點墨台上,塗滿已經執筆抬手,揮灑筆墨。

他從小就是棄兒,吃百家飯長大,自然也沒上過學堂,認得的幾個字也是他扒在學堂窗外偷學來的。字也寫得馬馬虎虎。

但唯有兩個字,他私下裡練過無數次,拿樹枝在地上劃,撿縣學學子丟棄的舊毛筆舊硯台,去縣學外的書畫展上找出這兩字來臨摹練習。

也唯有這兩字,他寫得有模有樣,甚至比殷小公子的字還要好看,就是塗滿的名字。

塗滿每日裡做夢都想登上點墨台,大筆一揮,一鳴驚人,這樣的日思夜想終於在今日實現了。

先前深陷在黑暗,被人行氣入體強行貫通靈竅時,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仿佛一寸寸碾碎他的血肉經脈,又重新拚接黏合起來。

塗滿幾次都痛得想要放棄,卻最終都咬牙強撐過來。

即便是現在,因他剛被貫通靈竅,丹田和經脈的損傷都還未愈合,行氣在身體裡運轉,每落下一筆,經脈都在隱隱作痛。

但聽到台下的議論從嘲笑轉變為驚歎,塗滿精神上的滿足早已超過了他肉丨體上的疼痛,讓他覺得猶如踩在雲端,渾身都飄飄然。

他先前已經見過宋青柚和殷子覆錄名點墨榜時,行氣外放擬形的排場,此時更加不想輸於二人。

塗滿落下最後一筆,看著自己的名字列於點墨榜上,筆畫之間一股金色行氣噴薄而出,於他頭頂上方凝聚出一頭雄壯的獸影。

那獸影頭生彎角,又獠牙尖銳,四足形如虎豹,一時叫人分辨不出到底是何獸。尚未完全成型,忽然垂下頭顱,猛地往點墨台下衝去。

“塗滿!收回你的行氣!”點墨台側,州學助教使倏地站起身,看一眼榜上名姓朝他怒吼。

點墨台上,塗滿被烈陽般的金色行氣圍繞,驚惶地瞪大眼睛,他行氣失控,收不回來!

不成型的獸影撞翻了台下一群人,比宋青柚的大章魚攻擊性還要強烈,甚至有人被彎角拋到半空血灑當場,滿地的鮮花被染了血,越發嬌豔。

點墨台下銘刻的字符忽然大亮,字符亮光衝入金色行氣中,將那頭不知為何的獸影撕得粉碎。

台上塗滿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兩眼翻白,被送出點墨台,暈倒在地上。

金色獸影散去,縣太爺急忙指揮官兵將傷員抬下去醫治,現場的騷亂好一陣才平息。

這場眾人期待已久的簪花日,最終在血色中落下帷幕。

丹洗縣今年的點墨宴可謂狀況百出,先是宋青柚這個女子錄了個頭名,再是丹洗縣遠近有名的傻子一朝清醒過來登榜。

最後又出來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叫花,雖然小叫花出了點意外,但好歹是在點墨榜上錄名成功了。

以往能上點墨榜之人多數還是縣學學子,今年倒好,竟全都是外來戶。

丹洗縣三人錄名點墨榜,其中兩人都不儘如人意,又鬨出這樣的風波,縣太爺也沒心思為他們大辦宴席。

點墨宴結束三日後,宋青柚等人隨著州學助教使從丹洗縣出發,前往越州府城。

眾人在縣學門前集合,乘坐馬車。宋青柚被人引領著往中間一駕馬車走去,那馬車前站著兩匹高大的黑色駿馬,車廂也通體渾黑,三麵鏤空車窗,內裡垂掛錦緞流蘇。

宋青柚踩著馬凳上車,一腳剛踏實在車轅上,便感覺到了車廂上賦字的文氣。

她若無其事地轉頭問道:“請問師兄,從這裡坐馬車到州府,大概需要多久呢?”

那師兄道:“若是尋常馬車,兩三日是要的。不過我們車隊用的都是州學喂養出來的靈馬,車廂上亦有賦字,速度很快,若是按時出發,酉時前後就能到。”

竟要在馬車上坐十個小時。

宋青柚得到答案,對他乖巧地笑了笑,“謝謝師兄。”

她的目光輕輕掃過迎麵朝這裡走來的兩人,眉頭幾不可見地一蹙。

還要與他人同乘,這可有點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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