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倒塌的書架上撿起一本書翻開,隻可惜蜃姬還沒有獲得她意識中的全部信息,這本書中的內容都是空白的。
他一開始隻想知道她抹除天罪印的方法,當然現在依然想知道。
“蜃姬,照我說的做。”男人再一次發出命令。
蜃姬也無話可說,隻能照做。確實,奪舍之術在它們這些妖靈當中,都屬於邪術,不論是人修還是靈修,一旦沾染上這種邪術,都會被打成惡妖邪魔之徒,人人得而誅之。
蜃姬能以妖身棲身於玄武島內,皆是因為它生於玄武,長於玄武,是上一任玄武書院院長親手將它養大,又助它修出靈識,老院長逝世後又將它托付給了繼任者。
她現在的主人最是厭惡妖邪之徒,自己蚌殼內擁抱的雖是一個小姑娘,可這小姑娘體內的魂魄,卻是一個強奪他人身軀的惡徒。
主人說得對,她不該生出憐憫心。
蜃姬巨大的蚌身貼附在海峽一側,與小試島的島身融合在一起,隻露出一道巴掌大的縫隙。
內裡柔軟的蚌肉緩緩蠕動,將躺在殼內的少女更緊地裹了進去,將她徹底吞沒入白花花的蚌肉內,蚌液從她的皮膚滲入,不斷侵蝕她的神經。
宋青柚的腦中又開始刺痛,像有一個電鑽在往她腦海裡鑽,她經受不住地躬身跪進泥汙當中,強迫自己保持清醒,顫抖著手翻開懷中那一本神魔,按在掌下,想要喚出自己的靈書。
蜃姬將從她意識裡捕捉到信息,通過蜃氣具象出來,在男人手裡複刻出一本同樣的書籍。
“封神演義?”男人輕聲低喃,隨著宋青柚翻動書本,他手中的書頁也同樣在翻動。
這就是她的靈字來源麼?他神識飛速掃過書中內容,雙眼越睜越大,這書中呈現出了一種全新的神魔體係,道派觀念。
周圍的廢墟被蜃氣淹沒,傾塌的牆壁一寸寸重新複原,一點點恢複成圖書館地震前的模樣,書本回歸書架,蜃氣拂過,空白的書本上開始出現文字和圖騰。
男人緩緩邁步,穿行於林立的書架見,從架上取出一本繪著鮮豔色彩的兒童讀本。兒童啟蒙版本山海經,他曾見她使用過。
他震驚地仰頭,看著還在不斷擴展的圖書館,難以置信,這裡麵所有的書籍,竟都是她的靈字來源。
宋青柚抬起頭,看到了霧氣中正在緩緩成型的圖書館。
構建幻境的人已經侵入到她意識當中的圖書館空間了!
男人抬起手,正要從書架上取下那一本兒童啟蒙山海經,眼前的書架又驟然崩潰,整個空間都在震顫,成型的圖書館重新開始崩塌,書麵上的文字褪去。
“蜃姬!”他不耐地低吼。
宋青柚反抗得很厲害,她的意識也很強韌,蜃姬想要擊散她的意識讀取全部信息很是艱難。
這一處圖書館在她們的纏鬥中,反反複複地垮塌重建,書上文字時有時無。
宋青柚忍著快要爆炸的頭疼,嘴裡又嘗到鹹澀的涼液,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在幻境裡的這個身軀應該不是真實的,她真實的身軀被一灘冰涼的白肉包裹著。
宋青柚閉上眼,不再看周遭的變化,她必須要脫離幻境的影響,意識回到自己身體裡才行。
醒過來,宋青柚,醒過來!
蜃姬輕柔的聲音灌入她腦海,“你醒不過來了。”
她話音剛落,蚌殼內猛地響起一聲抽氣聲,繼而是猛烈地嗆咳。蜃姬大驚,蚌肉瘋狂蠕動,將她死死裹住,分泌出大量黏液。
宋青柚視野裡都是一片黑暗,她也不管灌入口鼻讓她窒息的黏液,睜眼的第一時間就喚出自己的靈書。
赤紅的火焰從她指尖冒出,燙得蜃姬發出非人般的尖叫,層層疊疊的軟肉蠕動退開,火焰暴漲,追逐著她的黏液燒去,蜃姬被燙到忍無可忍,張開蚌殼,呼號著召來海浪衝入自己殼內。
它身形龐大,貼附在蚌殼上的山石都跟著震動,海峽一側一下垮塌下去,就連小試島中心的鏡湖都被震動地起了層層漣漪。
“怎麼回事?”水榭裡的夫子們全都站了起來,朝著東麵海峽望去。
薑懷風站起身,朝梁寂說道:“帶羲兒回主島。”
薑玉羲還沒反應過來,立即道:“我不走。”
薑懷風這次卻沒有依著她,不容置疑地看了梁寂一眼,身形從水榭裡消失,往東麵海峽而去。
“爹爹!”薑玉羲還想追上去,被梁寂從後攬腰抱起,踩上飛劍騰空,往主島方向飛。
薑玉羲手腳並用地捶打他,“放開我,梁寂,我說了我不要回去!”
夫子們見慣不怪地目送他們遠去,也沒太把東麵的震動當一回事,畢竟小島武試,多少都有些動靜。
一名夫子還笑著道:“是最後一名考生終於闖出海市蜃樓了?怎麼這麼大動靜。”
“哪裡用得薑院長親自去查看。”
緊接著,眾人便聽到一身嘹亮的鳳鳴。
一隻巨大的鳳鳥從東岸振翅而起,雙翼如垂天之雲,翅膀扇動的烈風從小試島上席卷而過,激得全島試煉地的陣法都開始顫動。
小試島上的考生全都聽到這一聲鳳鳴,望見了空中騰飛的鳳鳥,鳳鳥拖著熊熊燃燒的火羽,從頭頂掠過,熾烈的火氣將小試島上精心設置的試煉關卡燒得粉碎。
一柄長劍從山林中飛出,攜帶呼嘯劍鳴,朝頭頂鳳鳥飛去,一劍穿透鳥身,劍氣將淩空的鳳鳥撕碎。
夫子們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紛紛禦空往鳳鳥騰空之處趕去。
朱雀從小試島上空消散,隻剩下宋青柚身上環繞的一根朱雀尾羽,火氣將她渾身的蜃液蒸發了乾淨,她站在大張的蚌殼頂端,仰頭看向那柄熟悉的長劍。
在她腳下蚌殼內,蜃姬被燒得滋滋作響,飄逸著一股燒烤海鮮的香味。
長劍落到她百步遠處,一塊突峭岩石上,耀眼的劍光隱沒後,顯出一道挺拔的身影。
宋青柚雖一直都沒能看清黑影背後之人的臉,可對他的身形體貌卻銘刻於心。
她看著不遠處的薑懷風,心中的懷疑落實,她歪了歪頭,露出一個分外乖巧的笑來,“你就是我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