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心做處人人愛,冷眼觀時個個嫌。
野草閒花休采折,貞姿勁質自安然。
山妻稚子家常飯,不害相思不損錢。
話說當時何九叔跌倒在地下,眾火家扶住。
那王婆急忙開口說道:“這是中了惡,快將水來。”
接過水碗喝了一口,就是對著何九的臉上噴了兩下。
隨著水霧噴在臉上,何九叔漸漸地動轉,整個人也是蘇醒了過來。
王婆見此情形,這才開口道:“且扶九叔回家去吧,不必過多理會。”
……
“所殮的屍首,皆是遮蓋起來。
我到武大家,見他的老婆是個不良的人模樣,我心裡有八九分疑忌。
到那裡揭起身上的白布,見武大麵皮紫黑,七竅內津津出血,唇口上微露齒痕,定是中毒身死。
我本待聲張起來,卻怕他沒人做主,惡了西門慶,卻不是去撩蜂剔蠍?
就要胡盧提入了棺殮。
但那武大有個兄弟,便是前日景陽岡打虎的武都頭,他是個殺人不斬眼的男子,倘或早晚歸來,此事必然會被發現的。”何九叔顫巍巍的說道。
……
卻說那王婆不斷攛掇潘金蓮,一夜伴靈;第二日,請四僧念些經文;第三日早,眾火家自來扛抬棺材,也有幾家鄰舍街坊相送。
潘金蓮帶上孝,一路上假哭送家人。
……
光陰似箭,前後不過四十來天。
那武鬆自從領了知縣吩咐,監送車仗到東京親戚處,投下了來書,交割了箱籠,街上閒行了幾日,討了回書,領一行人取路回陽穀縣來。
……
武鬆哭罷,將羹飯酒肴和土兵吃了後,又討兩條席子,叫土兵中門傍邊睡,武鬆把條席子就靈床子前睡。
而就在那約莫將近三更時候,武鬆翻來覆去睡不著,看那土兵時,就好似那死人一般挺著。
武鬆爬將起來,看了那靈床子前琉璃燈半明半滅;側耳聽那更鼓時,正打三更三點。
武鬆歎了一口氣,坐在席子上自言自語,口裡說道:“我哥哥生時懦弱,死了卻有甚分明!”
說猶未了,隻見靈床子下卷起一陣冷氣來。那冷氣如何?
但見:無形無影,非霧非煙。
盤旋似怪風侵骨冷,凜冽如煞氣透肌寒。
昏昏暗暗,靈前燈火失光明;慘慘幽幽,壁上紙錢飛散亂。隱隱遮藏食毒鬼,紛紛飄動引魂幡。
那陣冷氣逼得武鬆毛發皆豎,定睛看時,隻見個人從靈床底下鑽將出來,叫聲:“兄弟,我死得好苦!”
武鬆看不仔細,卻待向前來再問時,隻見冷氣散了,不見了人。
武鬆一個翻身,在席子上坐地,尋思是夢非夢。
回頭看那土兵時,正睡著。
武鬆想道:“哥哥這一死必然不明!卻才正要報我之道,又被我的神氣衝散了他的魂魄!”
……
知縣道:“武鬆,你也是個本縣都頭,不省得法度?
自古道:捉奸見雙,捉賊見贓,殺人見傷。
你那哥哥的屍首又沒了,你又不曾捉得他奸,如今隻憑這兩個言語,便問他殺人公事,豈不是有違王法?
你不可造次,須要自己尋思,當行即行。”
武鬆懷裡去取出兩塊酥黑骨頭,一張紙,告道:“複告相公,這個須不是小人捏合出來的。”知縣看了道:“你且起來,待我從長商議。
可行時便與你拿問。”
何九叔、鄆哥都被武鬆留在房裡。
當日西門慶得知,卻是心腹人來縣裡許官吏銀兩。
次日早晨,武鬆在廳上告稟,催逼知縣拿人。
誰想這官人貪圖賄賂,回出骨殖並銀子來,說道:“武鬆,你休聽外人挑撥你和西門慶做對頭。
這件事不明白,難以對理。
聖人雲:‘經目之事,猶恐未真;背後之言,豈能全信?’不可一時造次。”
獄吏便道:“都頭,但凡人命之事,須要屍、傷、病、物、蹤五件事全,方可推問得。”
武鬆道:“既然相公不準所告,且卻有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