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厭惡地皺緊了眉頭:“傳說你家境優渥,為何不老老實實做你的富家翁,非要做這種傷天害理的勾當?”
唐海秋卻沒有立即答話,穀雨也不著急催問,半晌唐海秋才道:“若我真報定這個想法,早些年便死了。”
“哦?”這個回答出乎穀雨的意料。
唐海秋道:“我那家族確實家大業大,生意交通南北。隻是我那父親風流成性,娶了五房小妾,我娘便是其中之一。後來正妻亡故,她沒有留下子嗣。我那父親便言道,妾室中誰先誕下男娃,便將其扶為正妻。很幸運,這話說出口不到半年的時間,我娘便懷孕了,我便是第一個誕生的男娃。”
穀雨靜靜地聽著,唐海秋的回憶不帶任何情緒:“自我出生之時,便享受著錦衣玉食的生活,父親對我百般疼愛有加。老子在家中向來說一不二,學堂去了兩天便學不下去,話本聽多了便想要當遊俠,父親也不著惱,延請各地名師教授武藝,我這一身的好本事便是那時打下的底子。本來我也以為可以這樣閒散的過一輩子,但是老天卻給我開了個大大的玩笑......”
他期待著穀雨追問下去,但穀雨還是木知覺也地坐著,真是個優秀的傾聽者,唐海秋隻好自己說將下去:“父親年歲大了,身後事便成了大家心中怪懷的東西,那四個姨娘因為落後於我娘,始終是個妾室的身份,眼看偌大的家產便要落在我娘倆手中,心中自是惱恨。當年我娘懷孕的時間太過巧合,坊間便已有各種傳聞,說我是我娘與野男人懷的種雲雲,隻是我娘向來不予理會。”
“那時家中氛圍已十分詭譎,連我也有所感知,我娘卻道清者自清,讓我安心度日。”唐海秋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發緊:“我十四歲那年,忽然一日我正在外與友人吃酒,仆人匆忙來報,言道家中出了亂子。等我趕回家時,果然已經亂了,廳堂之上我娘跪在當中,身邊圍著四個姨娘,我父親則冷眼看著。我擠到人群中才發現我娘身邊跪著一個中年婦人,全身抖索成一團。”
“姨娘們見我到來,便將矛頭紛紛指向了我罵我野種,我那時尚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隻將我娘護在懷中,求助地看向父親,我永遠忘不了他的眼神,既殘忍又冷漠,我從未在他的身邊感受過這種情緒。”
“指責與謾罵仍在繼續,不知多久廳前來了一名公人,向父親道:那人抓到了。父親伸手抓住那婦人頭發,不顧她的慘嚎拖將出去,隨公人揚長而去。我問我娘發生了什麼,我娘隻將我僅僅抱住痛哭流涕,卻什麼也不肯告訴我。”
“其實那時我已經醒過味來,隻是仍然不願相信。到傍晚時分我爹才回來,幾個姨娘還守在門前沒有離去,我爹將她們斥退,連同我娘一起趕回屋去,單留我一人。他臉色說不出的難看,似乎整個人在崩潰的邊緣,他說我不是他的兒子。”
“他將袖中的雙手攤將出來,掌心裡還有沒來得及擦乾淨的血跡,他說:我已把那個野男人宰了,就在衙門裡。”
“我嚇得呆住了,聽父親繼續道:沒事,衙門裡都是我的人,到時在府中找個紅契下人頂罪便是。他蒼老的臉上又是絕望又是興奮,我忽然有一絲難過,他歲數很大了,卻要承受這種不幸。”
“父親看著我,忽然咬著牙關道:我也想宰了你,但我下不去手,你說我該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