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的油燈閃爍著昏黃的光亮,錢釗生將老娘放在床上,月華、信娥等妾室懷抱孩子戰戰兢兢地走了進來,錢氏取過枕頭墊在錢母頭下,錢釗生則拉過被褥蓋在她身上,這才回身向小成鞠躬道:“大恩大德,錢某沒齒難忘。”
小成站在門口:“你們安心待著,輕易不得出門,我這裡有幾味藥,雖不治本,卻可以延緩病情發作,待晚些煎了送過來。”
錢釗生的表情很複雜,拱手道:“放心,我們隻求活命,不會給彆人添亂的。”
小沙彌將門關起,錢釗生鬆了口氣回身看向老娘,采瑛捂著鼻子四處查看,見這屋中狹窄逼仄,好幾處牆皮因潮濕而剝落,通鋪上深一塊淺一塊不知染了什麼東西,嫌棄地揮了揮手:“這是給人住的嗎,狹小且不去說它,便是這股黴味讓人怎麼住得下?”
錢釗生本就煩躁至極心緒難安,聽得采瑛抱怨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忽地竄起身來向采瑛臉蛋便是一巴掌!
采瑛吃痛,捂著臉破口大罵:“你還當自己是富貴老爺嗎?你現在身無分文,比之街上乞兒尚且不如,你娘還連累我們染病,還有天理嗎?!”越說越氣,揮舞素手向錢釗生抓來,她兩手不沾陽春水,十指纖纖指甲保養得細長鋒利,錢釗生躲避不及,臉上一痛,被劃了一道血紅的口子。
采瑛呆住了,勸架的眾人也愣住了,錢釗生伸手摸了摸,隻摸了一手的血,他氣得火冒三丈,舉起蒲扇大的巴掌,采瑛畏懼地向後縮,錢氏驚道:“不可!”她原本坐在錢母的床側,想要阻攔已然不及,錢釗生狠狠一巴掌落下,啪地一聲脆響,卻是扇在了自己臉上。
這下屋中的眾人都驚呆了,錢釗生的胖臉上迅速紅腫起來,他哼了一聲轉過身,坐回到錢母身邊。
那邊廂小成將產婦安置好,又仔細檢查了幾名嬰兒並無大礙,這才放下心來,同伴笑了笑,低聲道:“外麵亂成這樣,這幾個小家夥竟沒一人哭喊,睡得很是香甜,看來都是福大命大之人。”
小成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向門外指了指,兩人將房門輕輕帶上,院中了塵等僧人與東壁堂的郎中正在等著他們,了塵歎道:“想不到疫病如此猖獗,前腳將人放進來,後腳便有人染了病,一旦防治不善,恐怕寺中難逃大禍。”
小成道:“幸虧發現得早,現下已將那一家人隔離安置,希望不會擴散。大師放心,這些產婦新兒若無專人照料,也很難存活下來,我本有意留在寺中,如今正好協助方丈控製疫症,您看可好?”
了塵喜道:“如此甚好,有東壁堂良醫,我便放心了。”
小成苦笑道:“我還未出徒,大師萬萬不可期許過高,否則隻會失望。”
了塵雙手合十,伴以理解的笑容:“你我皆有各自苦衷,眼下隻有順勢而為,心存善念,自有佛祖庇佑,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