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奎海道:“為何不請,多讓他見見人,去去悶氣總是好事。”
城外的莫愁湖腳下散落著一處處低矮的民房,穀雨挑著扁擔沿著蜿蜒山路在叢林中穿行,走進一個籬笆紮就的小院,院子一大半被綠色覆蓋,那是他種的瓜果菜蔬。
他在京城中長大,從沒有接觸過農活。但現在的他做起來卻很得心應手,躬身將木桶中的水倒入菜田,水滴順著青綠的枝葉滴下,往遠處看莫愁湖的美景儘收眼底,此時正值夕陽西沉,暑氣已不如白日裡那般重了,湖麵在餘暉的映照下波光粼粼,美輪美奐。
他將鬥笠放下,愜意地坐在院中的矮凳上,桌前是白如冬送給他的雨花茶。他燒了一壺熱水將茶沏開,滾燙的水竄入杯底,茶湯漸漸變為碧綠,香氣清幽隨著熱氣慢慢蒸騰而起,他拾起茶杯慢慢品咂一口,清澈的香氣沁人肺腑,他將茶杯放下拿起桌上的信封,呆了半晌才將信瓤抽出。
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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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來家中無恙,季安開朗活潑,胃口比之上月見漲,但對青菜仍興致缺缺,長此以往恐將影響健康,我已命何姐嚴格監督,頓頓督促。
關老師仍在家中埋首苦讀,勤耕不絕,身體暫無大礙,然疑心病日重,初九那日趕集,無端追打一名書生,口稱對方曾在其家附近監視了望,動機不純,官司鬨到順天府,幸得董伯伯襄助,事主才不予追究。
雲雲
信中事無巨細,筆跡娟秀,洋洋灑灑寫了足足一頁紙,將京城中與穀雨相熟的人通通介紹一遍,話鋒一轉言道自己則與東壁堂諸位師兄不日前往江南一帶尋訪草藥,或可來金陵一唔。最後則是兩字落款:夏薑。
穀雨從頁頭看到頁尾,思念如林間穿流的風輕盈又長久,京城中的一草一木一房一樓在他腦海中一一閃過,遠離之後變得格外清晰。
遠處炊煙嫋嫋,大人和孩子的對話聲在山間被放大,形成回聲,讓這個院落愈發冷清,這宅子是他租借的,按照杜奎海的意思直接把他安排自己家中,同吃同住也方便照顧,但穀雨總是覺得難為情,更不願寄人籬下,即便杜奎海和白如冬百般邀請,他還是敬謝不敏,堅持搬了出來。
遠處湖波蕩漾,穀雨靜靜地想著心事,右手習慣性的摸向胸前的那道傷疤。對於半年前的那一段往事,仿佛曆曆在目,但回憶到十王府小戲台那陡然的一刀便戛然而止,再往後的事情他也記不清了,或者不願意記清。
與此同時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堅硬,或者說麻木,仿佛任何事也提不起興致。原本他想要成為天下第一捕快,但如今看來好似一個笑話,即便他真的成為那個人,難道世間萬惡便能煙消雲散了不成。
人性複雜而多變,一念魔一念佛,豈是律法能約束得了的。
他撓了撓頭,忽地想起那封信中還未提起的一個人,仔細想來夏薑近來的幾封信都沒有她的消息,不免狐疑道:“也不知她的茶點鋪子怎麼樣了?”
白如冬推開籬笆門,抹了把頭上的汗:“小穀,隨我去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