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道:“事發偶然,昨夜的出現純屬巧合。”
韋捕頭暗地鬆了口氣,眼神冷下來:“我既然知道了你的身份,更不能放了你。”
彭宇冷笑連連:“蠢貨,還以為我們會怕你不成?”
穀雨沒有理他,他看著韋捕頭:“我知道後果。”
“為什麼?”既然知道後果,為什麼還要表露身份,至少他不認為穀雨是蠢貨。
“放了秀雯和小北,”穀雨道:“他們兩人本就不是當地鄉民,受此無妄之災為免太過殘忍。”
秀雯呆住了,小北呆住了,韋捕頭也呆住了,他嘴唇翕動,半晌後才道:“值得嗎?”
穀雨仍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值得,這是一名捕快應該做的。”
韋捕頭腦袋嗡了一聲,穀雨強調道:“放了他倆,我跟你們走。”
韋捕頭定定地看著這位來自京城的小同行,高尚的人格會讓人產生自卑。他這次沉默的時間更長:“對不住,秀雯是宋天師要的人,你不知道大乘教在本地的勢力有多龐大,完成不了任務弟兄們也要跟著遭殃。”
秀雯眼角泛起淚花:“穀大哥...”
穀雨笑了笑,目光清澈明亮:“教你失望了。”
秀雯拚命搖著頭,她少年罹患大難,小小年紀便帶著小北背井離鄉,在陌生的朱家村落腳,四下是陌生的麵孔,陌生的口音,猜疑的目光,身後的指指點點,她從未對孤苦無依的生活低頭,如今卻因為穀雨的一句道歉淚流滿麵。
韋捕頭的心情很複雜:“你死定了。”
穀雨閉上眼,平靜地道:“但至少值得一試。”
很奇怪,此刻他的心情很輕鬆——自今年春那場浩劫後他雖然僥幸生還,卻始終鬱鬱寡歡,一度失去了拚搏的方向,麵對他所觸摸不到的力量時那種自心底湧起的無力感讓他不得安眠,如果壞人得不到應有的懲罰,那奮鬥與抗爭的意義又在哪裡?
可剛剛韋捕頭的一句話卻點醒了他,自己陷入得太深了。
追求正義與公平從來不是為了成就自己,而是拯救那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命。比如眼前的這對姐弟。
在顛簸的車廂中穀雨沉沉地睡了過去,腦袋歪在秀雯肩上。
彭宇打量著穀雨抿緊了嘴唇,這是他做捕快的第二個月,平素在縣裡跟著姐夫一班捕快需索事主、妄拿平民、侵剝盜贓,樁樁件件乾得心安理得得心應手。可對麵的這人為何和自己做的事情不一樣呢,他聰明的腦瓜充滿了混亂:“姐夫,做捕快是不是該像他這樣?”
高尚的人格不僅讓人自卑,更令人心生仰慕,不自覺地追隨。
韋捕頭歎了口氣沒有說話,轉而看向秀雯。
秀雯悄悄地調整著姿勢,以便讓穀雨睡得更舒服些,她靜靜地看著穀雨,目光從他的眉眼到鼻端再到嘴唇,似乎內心中沒有那麼害怕了,她是那麼出神,絲毫沒有注意到韋捕頭的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