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外,偌大的廣場上,被分割成偌乾個包圍圈。十人團團而坐圍成一個圈,守兵手持利刃穿插巡邏。相隔不遠則有一個柴火堆,四周更是重兵把守。
凡是有人想要解手,必須事先報告,經允許後方可起身,由於每人腕間綁有繩索,想逃跑幾乎難如登天。
小白躺在潘從右懷中,傷口處草草包紮,鮮血已然變成暗紅色。
曹克攀坐在潘從右左手邊,從懷中將一張餅子遞給潘從右:“大人,還熱著呢。”
潘從右注視著小白蠟黃的臉色,眉頭緊鎖,小白虛弱地笑笑:“老爺子,我還是不習慣見您愁容滿麵的,要不我給您講個故事吧?”
潘從右從曹克攀手中將那餅子接過來,撕成一小塊塞入小白嘴中:“我聽著呢。”
小白緩慢地咀嚼,艱難地吞咽:“我有一師兄,平素喜好字畫,有時便喜歡扮做賣字的,山腳下擺個攤,每題一個字要一文錢。有一日一個婦人來山上遊玩,恰好撞見我師兄,便要他在一把白絹扇上題字,因身上隻帶十八文錢,便直說要提十八個字。”
曹克攀嘟囔道:“這牛鼻子也是鑽到錢眼裡了。”
“我這師兄乃是寄名弟子,放浪形骸,無拘無束,與尋常道士卻是不同的。”小白想到了故人,臉上浮現出緬懷的笑意:“師兄當真題了十八個字:美貌一佳人,胭脂點嘴唇,好像觀音樣,少淨瓶。”
潘從右忍不住皺了皺眉,這年輕人出言輕浮,彆說出家人,便是個尋常男子也不免孟浪了些,隻是見小白談興正濃,便抿緊了嘴巴沒有做聲。
小白繼續道:“這扇子後來被這婦人的兒子拿了去,又恰巧被教書先生看見,問明白此扇來曆,那教書先生道:‘被他取笑了。’有心幫主家出氣,上山找到我師兄,取出十七文錢,原本想難為一下他,可我師兄不假思索寫道:聰明一秀才,文章滾出來,一日宗師到,直呆。”
這一次言辭犀利,戳人肺管子。
“那教書先生吃了悶虧,卻也發作不得,生氣地下了山,途中遇到一個和尚,那和尚對我師兄鋒芒畢露的性格頗有微詞,向教書先生要了十六文錢找到我師兄,和尚會老道,場麵頗為熱鬨。我師兄寫的是:伶俐一和尚,好似如來樣,睡到五更頭,硬。”
曹克攀咧咧嘴:“說是詩又不像詩,既不工整,尾韻又不雅。”
小白道:“當時我便在師兄身後,聽那和尚也是這般說的,補交四文錢,要求師兄重新寫過。師兄道:‘已經寫上了,怎麼抹得掉?不如給你添幾個字吧。’執筆寫道:硬到大天亮。”
曹克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緊跟著兵丁也哄堂大笑。
潘從右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搖了搖頭。
曹克攀脫下外衣蓋在小白身上:“你小子不是出家人嗎?”
小白笑道:“不入世如何出世?”
曹克攀撇撇嘴:“這話說得深了。”
小白想了想道:“曹將軍,若讓你放棄眼前的職位,放棄錦衣玉食的生活,你願意嗎?”
“誰敢?!”曹克攀一瞪眼,一副要吃人的樣子。
小白笑道:“為何?”
“因為…”曹克攀沉默了,方才幾乎是下意識的應激反應,倒沒真個認真考慮過。
小白道:“隻因為你經曆過好的,同時也見過更好的是不是?”
曹克攀道:“那倒是,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