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冬雙眼瞪得溜圓,喉頭上下翻湧,噗地一口血自嘴邊噴將出來,身子向後便倒。穀雨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扶住,白小小已嚇得麵無人色,顫聲道:“爹,你怎麼了,你彆嚇我...”
白如冬晃了晃腦袋,努力擠出一絲笑:“爹沒事,想是方才跑得急了。”
他身上鮮血淋漓,分不清是自己的或是敵人的,兩眼迷離沒有焦點,雙手雙腳行動虛浮,像跌入水底奮力掙紮卻無論如何也無法鑽出水麵的人。
穀雨意識到白如冬已實到了強弩之末,現在全憑一口氣撐著,心中五味雜陳,聲音顫抖著道:“咱們歇歇吧。”
“不行!”白如冬斷然拒絕道:“趙顯達的人隨時會殺過來,多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險,當務之急正是要脫離險地。”
穀雨咬著牙點點頭,攙住白如冬的胳膊:“走!”
三人見山前明火執仗,生怕撞進對方的包圍圈,隻敢沿著後山的小徑穿行,走不多時前方又冒出一隊兵丁,兩廂一照麵,話不多說又是一番生死搏鬥,白如冬強打起精神應對,穀雨奮起餘勇將一把單刀耍得針潑不進,好容易將對方全殲。
白如冬手中的刀再也拿捏不住,當啷一聲掉在地上,人也一屁股坐倒在地。
白小小上前攙住父親,白如冬正要站起,卻聽林間呐喊聲起,幾條精壯的身影鑽了出來,氣勢洶洶而來。
白如冬臉上露出絕望之色,他抓住白小小的手:“小小,去前麵等爹。”
“爹!”白小小哭著搖頭,兩手死死抓住白如冬的手。
“要走一起走!”穀雨咬著牙,聲音嘶啞。
“走不了了。”白如冬苦笑道,將衣襟拉開,前胸自小腹一道深可見骨的血口子,鮮血汩汩而出。
“爹!”白小小嚇得全身冰涼。
白如冬看著穀雨:“幫我照顧好小小。”
穀雨眼淚奪眶而出,白如冬喘著粗氣道:“我是個好捕快,對嗎?”
穀雨嘴唇翕動,他對親人、對朋友、對師傅、對同僚永遠心懷赤誠慷慨任俠,但同樣是這個人,與強盜沆瀣一氣狼狽為奸,不知使多少家庭妻離子散,那個“好”字如何說得出口。
白如冬幾乎要哭出來,他看了白小小一眼,幾乎是乞求著向穀雨求證道:“我少年為差,風吹雨打日曬雨淋,受傷更是家常便飯,但從未有過抱怨,我親手抓過的大大小小奸邪之輩數百,你說我是個好捕快嗎?”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乞求,這眼神陌生得令穀雨心酸,他狠狠地點了點頭:“你不止是個好捕快,更是個好父親。”
白如冬如釋重負地笑了笑:“小小隻要記得這些就好。”
他不希望自己死後,帶給小小的是身敗名裂之後的羞辱和痛苦,穀雨淚如雨下:“她會記住的。”
這是一句承諾,白如冬聽懂了,他蹣跚著站起身來,撿起地上的鋼刀:“帶小小離開。”
穀雨拉起白小小便走,白小小涕泗橫流,拚命掙紮:“彆留小小一人在世間,爹,我怕...”
白如冬轉過頭,淚水模糊了他的雙眼:“彆怕,會有人替我愛你的。”他擦乾淨淚水,最後看了一眼他的女兒,長刀一甩,衝向對麵的敵人。
如果這個世界上隻有一個人愛你,那一定是我,如果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愛你了,那一定是我已離開。
小小,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