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話一出,隻聽噗通噗通跪地之聲,場間除馮推官之外,可無站立之人。
馮推官聲如洪鐘:“案犯胡應麟身為朝廷命官,沽名釣譽,恣意妄為,於對朝用兵一事妄加評議,公然鼓吹與倭賊和議,攪亂朝堂以致兵敗,用心險惡,怙惡不悛,著巡察禦史潘從右及應天府速將此犯押解回京受審。”
一番話說完,胡應麟呆在當場,他堅決反對和議,為此更曾上書彈劾兵部尚書石星。那時朝廷使臣謊報和議成果,蒙蔽欺騙朝廷,萬曆仍認為和議順利。
胡應麟上書不久後便被投入順天府大獄,所以他一度認為是自己得罪了石星和皇帝。可這一封聖旨中卻顛倒黑白,指責自己為了沽名釣譽鼓吹議和,他呆了半晌,才苦笑著道:“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陛下定然受了誰的蠱惑,是不是?”
潘從右好半晌回過神來,看著胡應麟失神的樣子,心裡忽然有些難受。
最震驚的當屬張回,無數的疑問自心底湧起:為什麼?皇帝不是要自己私下行動嗎,為何如今竟要大張旗鼓將胡應麟押解回京?
幾人各懷心事,與洪府尹一道領旨,山呼萬歲。
隨後爬起身來,洪府尹吩咐道:“來人呐,將案犯押解至大牢,著專人看管。”
弓兵上前將胡應麟帶走。
洪府尹看向張回:“大人...”
“哼。”張回此時的角色尷尬至極,隻覺得心中惱火卻無從發泄,扭頭便走,身後緹騎片刻功夫已走了個乾淨。
洪府尹躬著身子,直到張回走遠才直起身子:“潘大人,此事乾係重大,還要您主持,應天府全力配合。”
潘從右點點頭:“儘快安排車馬與隨行人員。”
“遵命,”洪府尹道:“不知大人計劃何時啟程?”
潘從右看向日頭:“我給你兩個時辰,晌午後出發。”
“啊?”洪府尹一愣:“大人何必如此辛苦?”
潘從右淡淡地道:“陛下所托,豈敢言苦?”
洪府尹大為震動,俯身受教:“大人說的是,是下官膚淺了。”
彭宇坐在穀雨身邊,低聲道:“潘大人是不是怕跑得慢了會掉腦袋?”
“閉嘴!”穀雨在他腦袋上狠狠拍了一記。
“穀雨!”洪府尹看向他。
穀雨連忙爬起身來:“大人。”
洪府尹的眼珠子骨碌碌亂轉:“府中出了許多事情,人手著實不夠,這一趟差事就要辛苦你了。”
穀雨一愣,洪府尹盯著他那張其貌不揚的臉:“你本是順天府人氏,正好借這個機會回去看看,若還是金陵城待得自在,再回來也不遲。”這小子初來時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當時怎麼沒看出來竟是個惹禍的事兒精。
穀雨愣了半天,他也聽出了洪府尹的言外之意,拱手道:“大人,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