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重目瞪口呆地看著血泊中的三人,鮮血在炙熱的陽光下鮮紅刺目,光天化日之下毫無顧忌,三條人命轉眼歸西,他的酒意瞬間醒了,張回瞬也不瞬地盯著他,任重喉頭發乾,艱難地擠出笑容:“張大人說得對,我...小的也是這般認為。”
張回笑了笑,三條人命,確保日後不會有人忤逆自己的意思,值了。
夕陽西下,將湖麵映照得通紅,官船離開高郵湖後進入大運河,河道明顯收縮變窄,兩岸的風景也看得更加清楚,但見蘆葦連綿,倦鳥歸巢,遠處的莊戶人家炊煙嫋嫋,自有一派平靜祥和的風光。
小白端著碗獻寶似地捧到潘從右麵前:“大人,新米熬的粥。”
潘從右笑著接過,嘗了一口:“香。”
小白得意地道:“夠咱們吃十天的,本來我準備給那糧店搬空,阿楠看出餘下的皆是陳米,這一批口糧吃完,再下船采買也不遲。”
潘從右笑道:“這些船家走南闖北,經驗豐富,想要哄騙他們確是不容易。怎麼不見小穀?”
小白撓了撓頭道:“方才與他在船艙見過一麵,行色匆匆,不知做什麼去了?”
潘從右一怔,像是猜到了什麼:“這小穀有種天生的韌勁兒,看來有人要苦惱了。”
“誰啊?”小白好奇地問道。
潘從右道:“不可說,不可說。”臉上則是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
胡應麟將碗放下,看著眼巴巴望著他的穀雨,苦著臉:“小穀捕頭,我知道的已經全部告訴你了,我保證除了老夫之外,你如今已是最為了解我的人,感謝你讓我重新將自己的人生又過了一遍。”
穀雨盤腿坐在床上,訕訕地笑道:“大人一生剛正不阿,不貪權,不事權,不愛權,屢遭打壓,愈戰愈勇,非心誌堅定者不可為,晚輩實在佩服。”
“說話不必這般委婉,”胡應麟端起碗:“老夫不過是頑固不化,不懂變通而已。”
穀雨尷尬地撓了撓頭,胡應麟道:“陛下稱病不朝,與朝堂官員交惡,官員任免皆出於他一己之好,站在他這一邊的不論人品好壞,能力優劣都可以加官進爵,不站在他這一邊的下場則淒慘的多,詆毀、庭杖、左遷、罰俸、甚至丟了性命,有良心的官員看不下去,又不願參與朝堂紛爭,我大明朝最可笑的一幕出現了。”
穀雨疑惑地看著他,胡應麟將碗放下:“朝廷大小官員競言‘乞休’,章奏數十上、百餘上,聖上往往‘不報’,大臣徑而杜門,甚或掛冠而去。老子不乾了,家走,哈哈!哈哈!”他笑得響亮,但語氣中卻滿是悲愴。
穀雨默默地聽著,胡應麟道:“老夫就是個頑固性子,彆人走我卻偏不走,隻要留在任上,便有繼續為國效命的機會。不僅做,老夫還要做的端正,做的乾淨,讓每個想要報效朝廷的年輕學子,知道這朝中有他們的同類,並不孤單。”
其實你也不孤單,潘大人就是你的同類。
想到昨夜潘從右對自己和小白說過的那番話,胡應麟和潘從右仕途南轅北轍,在理念上卻殊途同歸,但這話卻是萬萬說不得的,否則以胡應麟的火爆脾氣,保不齊便將碗摔自己臉上了。
“胡大人,”穀雨眼珠轉了轉:“下官有一事不明,還請大人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