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語中殺氣凜然,穀雨俯身叩謝。
陳矩湊上前,憂心忡忡地道:“聖上,您這傷口得趕緊包紮,咱們這便回宮吧。”
萬曆哼了一聲,看著場間跪在地上的文武,更遠處的屍首血泊,攸地轉身向山下走去。
三千營的人馬護送著萬曆回城,文武官員待萬曆走遠,這才相互攙扶著起身,向禁軍和錦衣衛表達了謝意,陸陸續續向山下走去。留在香爐峰上的不過是這幾個京城衙門口裡的人。周青柏等錦衣衛站起身來,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穀雨,招呼著其餘八位邊軍將領及士兵,重新分配人馬護送著下山,姚豐和錢貴在人群中,兩人邊走邊看向穀雨,臉上充滿了擔憂。
穀雨的腦子亂哄哄的,似乎應該輕鬆了,但身上仍沉甸甸的,多日的勞累、方才的驚嚇已讓他身子軟綿綿的。
山風吹過,讓血腥氣越發濃重,穀雨哇地一聲吐了出來,周邊人避嫌似地向旁邊躲去。穀雨雙手撐在青石磚上,吐得翻江倒海,眼淚鼻涕也流了出來。他翻身坐倒在地,身體不受控製地抽搐著。
有人自身後架住他的兩肋,將他拖將起來,穀雨轉過身:“五哥。”
方偉將一方手帕遞給他:“擦擦嘴。”
穀雨猶豫著接過,拿在手中:“為什麼?”
方偉一顫,這個強壯的漢子露出複雜的表情:“人總想好好活下去,不是嗎?”
穀雨將手帕塞還給他,轉身踉踉蹌蹌地向山下走去。方偉跟在他身後走了兩步,隨即停下了腳步,即便追上了他要說什麼呢?
順天府衙,穀雨看著仍在昏迷中的吳海潮,屋內靜悄悄的,一股濃重的草藥味充斥在鼻端,吳海潮全身打滿了繃帶,但血跡仍洇濕了白紗。穀雨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他抽了抽鼻子:“海潮何時能醒來?”
郎中歎了口氣:“他受了極嚴重的內傷,還需將養些時日,至於何時能醒來,卻不是我能說得準的。”
穀雨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順天府中的捕快年歲都比他大了許多,隻有吳海潮與他年齡相仿,兩人是唯一能說到一起玩到一處的朋友,吳海潮這人沒有什麼野心,是個隨遇而安的性子。穀雨為人內向,吳海潮的陪伴令他感到安心和舒適。如今他為了自己被錦衣衛害成這個樣子,怎叫他不難受?
他用手背抹著眼淚,郎中麵露不忍,正要出言安慰,忽然腳步聲響起程介領著人走了進來,看見穀雨在場登時皺起眉頭:“你怎麼在這兒?”
穀雨囁嚅著道:“我來看看海潮。”
“哼,來看看他被你這個朋友害成什麼樣?”程介流露出厭惡的表情,穀雨張了張嘴,一句話又說不出,眼淚卻如斷了線的珠子,程介板著臉:“穀雨,你於禿尾巴山案中玩忽職守,以致多名捕快在伏擊丁四寶一戰中傷亡慘重,今日正式通知你,你已被解除順天府衙捕快一職,回家去吧。”
穀雨愣怔在當場,木然地看著程介,程介道:“不治你的罪也是最大的寬恕,怎麼,還要賴在這兒不走嗎?”
身後兩名捕快上前揪住穀雨的兩臂:“小穀,給倆哥哥個麵子,彆讓我們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