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便是另一女子尖利的聲音:“詩柳,王公子看你來了,還不開門迎接?”
陸詩柳——穀雨終於想起了這張麵孔,那日他與錢貴姚豐等人來曲家瓦遊樂,曾有幸聽眼前這位佳人唱過曲兒,同時他也明白過來此時的自己身處何地,鼻端脂粉香濃,讓穀雨的心中一蕩,呼吸變得有些局促,但右手中的剪刀仍是放在她頸間,不敢稍有放鬆。
陸詩柳的臉上陰晴不定,此時那王公子的聲音傳來:“陸小姐,小生屢次求見皆是仰慕佳人風姿,小姐若是有暇你我不妨月下一敘,如何?”
陸詩柳深吸了口氣:“妾身今日身體抱恙,王公子請回吧。”聲音沉著,但是穀雨的左手分明感覺到對方身上的顫抖。
“哼,陸小姐,你屢次假托借口回絕於我,難不成小生哪裡得罪過你!”王公子語氣不善,方才的文質彬彬全然不見了蹤影。
“王公子說的哪裡話,詩柳可不是拿腔作勢的人。您家世顯赫,文武兼備,父親更是朝中五品官,哪個姑娘不對您芳心可可,實則詩柳也對公子仰慕已久,隻是臉皮薄,不好意思說將出來。”門外的女子趕緊圓場,這大概便是老鴇了。
王公子氣怒不減反增,恨聲道:“本少爺敬你,你是寶,本少爺若不敬你,你不過是青樓中一賤婢。陸詩柳,我已將梳攏之資開到一萬,全京城打聽打聽可有比這出價還高的嗎,怎麼,你那裡是鑲金邊了不成?”
這王公子撕下溫文爾雅的表象,汙言穢語滔滔不絕,陸詩柳聽得麵紅耳赤,眼淚撲簌簌流了下來。穀雨即便身處局外,也是聽得怒火中燒。
陸詩柳硬起嗓音:“詩柳多謝公子垂青,但詩柳身入賤籍,卻不甘自墮。城中紅粉花魁不計其數,公子何必在妾身這裡虛度時間?”即便受到侮辱,陸詩柳仍不卑不亢。
王公子出離憤怒,將房門砸得砰砰作響:“滿城皆知我王忠仁獨占陸花魁,你一句屁話就將我打發了,你教老子的臉往哪兒擱?開門開門,本少爺今天就梳攏了你!”
陸詩柳畏懼地後退一步,身體抖索成一團,穀雨眼疾手快將剪刀挪至一旁,方才事態緊急他也沒有多想,如今看來這剪刀放在枕邊,陸詩柳似乎彆有用意。
翠蘭和老鴇見王忠仁滿臉猙獰舉止癲狂,連忙喚來幾個五大三粗的護院連拉帶哄地將人勸走。老鴇目送著一行人吵鬨著去了,這才對著門內道:“詩柳,你可不應該。”
陸詩柳的眼淚從眼眶中奔湧而出,顫聲道:“你騙了我。”
穀雨目瞪口呆地看著她,輕輕將剪刀收了起來,陸詩柳全身劇烈地篩動:“你答應過我,隻要我存夠三千兩便可自贖其身。為何你要出爾反爾,壞我清白?”
老鴇冷冷地道:“我知你出身高門,受家人牽累誤入賤籍,原本心氣就高。可畢竟你已置身在這歡場之中,即便歌舞冠絕,博得花魁一名,但若想僅憑恩客的打賞湊齊三千兩,隻怕你已年過四旬了吧,到那時要你何用,老身悉心培養辛苦付出可不是為了開善堂的。”
她緩和了語氣:“這王忠仁的父親乃當朝兵部郎中,家中要錢有錢要權有權,若是你傾心服侍,將王公子伺候美了,說不定便將你納為妾室,到那時你便有享不儘的榮華富貴。”
她頓了頓,語重心長地道:“詩柳啊,彆做無妄之夢了,那隻會害了你。你的那把剪刀防得了我一時,可防得了我一世?抵抗得了我,可能抵抗住命?既入歡場身不由己,你逃不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