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看著那個蒼老的身影一路小跑地來到麵前,不禁笑道:“關老頭,怎麼又和人家吵起來了?”來者正是穀雨的鄰居關老頭。
關老頭瞪了他一眼:“那叫辯論,燈不撥不亮,理不辯不明,懂不懂?”
穀雨哦了一聲:“今日辯的是什麼議題?”
關老頭一晃悠腦袋,得意地道:“關於陛下私設錦衣衛、兩廠,淩駕於大明律之上的合法性。”
穀雨心底一沉,大明的曆任皇帝對私學多有忌諱,曾命令禁止私學不得乾涉朝政,昔年張首輔關停天下所有私學,也是因為那時書院之中對其新政隱隱有唱衰之勢,為避免自己的施政綱領荒腔走板這才辣手催之。
這幾年的私學開得大多小心翼翼,目前政策不明,即便有些討論也會框定在有限的範圍內。像關老頭這般辛辣赤裸的討論著實不多見。
關老頭猶自未覺,說話如蹦豆似地:“上月錦衣衛逮捕戶部給事中兩名官員,不公示罪名,也不放人,其中一名官員家中老人得知此事後,引發舊疾,至今仍臥床不起。這不是草菅人命是什麼,置大明律例於何在?!”
穀雨聽得色變,連忙攔道:“噤聲,噤聲,你不要命了。”
關老頭呼呼喘著粗氣,忽而警覺道:“你小子不是來抓我的吧,告訴你進了大獄我也不怕,我姓關的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你們這些魑魅魍魎。”
穀雨苦笑道:“哪跟哪兒啊,我是有件案子要辦。”
關老頭疑道:“什麼案子?”
“我不方便說,”穀雨道:“你可知道書院中有個叫趙銀環的學生?”
關老頭點點頭:“銀環是李之藻的學生,之藻今年京城趕考,因家境貧困囊中羞澀,便在學院中謀了個教書的營生。我見他勤奮好學、踏實嚴謹,便時常與他攀談討論,與銀環也經常見麵,怎麼,他出事了?”
穀雨沒想到從他這裡還能聽到消息,又驚又喜道:“那你詳細說說,這人怎麼樣?”
關老頭見他顧左右而言他,氣道:“心急的臭小子。”
穀雨嬉皮笑臉地將他攙到石階上坐了,關老頭想了想:“銀環在我們麵前話比較少,大多數時候隻是聽我與他老師兩人談論,與私下裡應該是個活潑熱情的性子,與同學之間相處不錯,聽說他家境優渥,為人大方,同學之間但有困難的隻要求到他,他必定鼎力相助。”
“他真的是在學習?”
關老頭道:“四書五經無一不精,時務策論切題點義。”
關老頭學術造詣頗高,對待文人一向鮮少褒獎,能夠獲得如此評價,已代表趙銀環真心向學,且極有天資。隻是一個盜賊,卻想考科舉,任憑穀雨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趙銀環的目的。
“知道了。”他拍了拍屁股站起身來:“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了。”
關老頭在他背後喊道:“晚上回家吃飯嗎?小何想季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