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還有這種事?”如此駭人聽聞的消息,大夥兒哪還顧得了手頭上的活計,一哄而上把劉曉紅團團圍住。
“真的,就在家裡被砍的,離咱這兒隔了七八百米的路,公安來了一茬又一茬!”
陳家嬸子激動地一拍大腿:“哎喲,最近可真是越來越不太平!前幾天出門買菜,有人把我籃子裡的桃酥給偷了!本來買回來想給我三個小孫孫解解饞的!”
“誰啊這麼缺大德!”
“呀,難道是真的?今天早上我出去買菜,也聽說柳宿街街尾老周家的小女兒,被人給……那啥……糟蹋了!”
田嬸兒八卦心起,胳膊肘撞了撞吳桂芳:“還有這種事?你咋不早說?”
吳桂芳膽兒小,她向來不愛嚼舌根:“我怕是假的啊,也沒敢亂說,萬一是假的,人大姑娘的清白不就……”
“那你現在知道是真的了嗎?”陳家嬸子問。
吳桂芳皺起眉頭:“不確定,我也隻跟你們講,但最近殺人這種事情都能發生,老周家的幺女……估計不假。”
聽到如此驚世駭俗的“八卦”,大夥兒的反應按道理應該是最高漲的時候,此時卻呈現出一種極度詭異的死寂。
喬露懷裡的小寶貝忽然瑟瑟地縮了縮脖子,把她抱地死緊,聲若蚊蚋:“媽媽……是誰被砍死了呀?”
“沒誰,可能是假消息。”喬露把孩子放下,推推他:“回房間跟泡泡小白玩吧。”
“可是我想跟媽媽在一起……”咬著嘴巴,抱住喬露的大腿不肯走。
喬露溫柔地揉他腦袋:“沒事,先進去吧,媽媽跟嬸嬸們談點事情,乖。”
喬安向來懂事慣了,一件事如果說了一次想不通,那麼他堅決不會再說第二次。
這回也不例外,失落地往家走:“那,那好吧,媽媽你要快點回來。”
孩子走後,喬露忙拉著劉曉紅問:“劉姐,你說的那個送信員小高,是上回給我們家送信的那個很年輕的送信員嗎?”
“是啊,就是那個,瘦瘦高高,老實又害羞的一個年輕小夥兒,上崗沒多久呢!”
“啊?”這麼突然?
田嬸兒連連咋舌:“咋就遭這種事兒了呢……多年輕啊……”
聊了會兒,劉曉紅又把外院的鄰居叫進來湊熱鬨,恰巧就有知情者剛從小高家回來,基本上確定了這事兒是真的。
“現在還在醫院躺著,估計沒戲了。”
據說好像是因為小高搶了那砍人男同誌的女朋友,也就是老周家的幺女,氣不過,跟小高產生了口舌之爭,衝動之下拿菜刀把人砍了。後來又跑到老周家,趁人家家裡沒有大人,把那姑娘給……據說是這麼個情況,至於具體到底是不是真做地那麼過分,就不得而知了。
“小高真搶了人家女朋友啊?”田嬸兒的重點永遠在奇奇怪怪的點上。
女鄰居搖了搖頭,歎道:“那誰知道,反正就是鬨矛盾了唄,現在那男的被抓起來了,這種事情估計槍斃沒跑了。”
眾人唏噓了一會兒也都趕回家做飯了,臨走前大家相互提醒最近晚上彆出門,小孩子也彆讓他們單獨到外邊玩,就算合夥出門,也彆跑太遠。
劉曉紅轉身,抬起手背抹了往眼睛上擦了一下,喬露好像看見她眼眶都紅了。
“唉,好好的兩個孩子……怪我,怪我。”
懷著複雜的心情回家,早就等候已久的喬安見到媽媽,激動地撲上去,抱住她:“媽媽!你們談完了嗎,是誰被砍死了呀,媽媽你害怕嗎?安安也有點害怕,但是我們有爸爸,爸爸會保護我們的吧?”
喬安向來敏感,感受到大家的恐懼,儘管自己也很害怕,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居然是安慰媽媽。
喬露的心臟軟地一塌糊塗,到底做了多少好事換來這麼個乖寶貝。
“嗯,會的,爸爸會保護我們。”
摩挲他的小臉蛋,喬露腦海裡浮起了小信差的臉。
她其實不止一次見過他,上回收到北方的來信,是第一次見。後來時不時總能見到他挨家挨戶送信。
從一開始說話都不敢太大聲的羞澀小哥,到後來也能扯開大嗓門報信……他才二十出頭,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大好年華,花一樣的年紀……
有句話真沒說錯,你永遠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個先來。
喬露百般感歎,然而生活是自己的,唏噓之餘,還是要回歸油鹽醬醋。
今兒的午飯做得失魂落魄,一不小心就把手切出道小口子,趕緊跑到水井邊衝洗,然後進屋用紗布纏上。
幸而小哭包現在正在房間裡邊吹電風扇邊聽《嶽飛傳》,要不然看見她受傷肯定得哭。
這邊剛剛炒好菜,李紅軍就騎著他那輛二八杠進了院門,騎得快,差點沒刹住車撞到梯坎。
“嫂子!”李紅軍停下車,咋咋呼呼跑進房間,結果沒找著喬露。
喬安說媽媽在做飯,他又趕緊折身進了廚房。
喬露本就在想心事,這麼一咋呼,嚇得她搪瓷小盆沒拿穩,半盆剛盛好的湯差點全摔地上了。
“嫂子!海州!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怎麼了?海州還沒回來,你彆急,喘口氣再說。”放下搪瓷盆,趕緊把他拽進了屋子。
李紅軍滿頭大汗顧不得擦,一口氣沒喘上來趕緊道:“馬、馬、馬小栓要被、被——槍——斃了!!”
“啊?等等等等——你說什麼,什麼情況?誰要被槍斃了?”
今天接收到的信息量太大,原諒喬露腦子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馬小栓!上回砸你家玻璃的那個!”李紅軍後知後覺撓撓頭,“哎?海州呢?”
喬露莫名其妙看他:“海州還沒回來,你們不是一起的嗎?”
李紅軍瞪大眼睛:“沒啊,家裡不是缺紐扣了嗎,我剛才去城東拿貨,讓海州先回來,然後半道聽說那誰被抓了,趕緊回來給你們報信。”
說完,驚愕地來了句:“海州不會也被抓了吧!”
啥?
一個猜測直接把喬露說怕了。
好在玄學還是靈驗的,這不,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徐海州騎著自行車颶風一樣駛入大院,滿頭大汗比李紅軍好不到哪裡去。
見到他,兩人趕忙迎上去,然而喬露注意到一個細節,越看越這自行車越感覺不對勁,這車上是不是少了點什麼?
一般來說,一個上午不可能賣掉全部的貨吧?要擱以前還好說,自從盜版出來後,一天能賣出去兩隻包就算運氣好了。
“你的貨呢?”指著自行車龍頭問。
徐海州喘了幾口氣,把自行車停好後便挽住喬露的胳膊進入房間,等到房間門被鎖上後,才壓低聲音道:“被抄了。”
“啊?”喬露和李紅軍麵麵相覷,互相從對方眼裡瞧出了驚愕。
“怎麼回事,喝點水慢慢說。”喬露給他倒了杯溫開水,徐海州一飲而儘,喝完喘了幾口,才把事情道來。
“變天了,還記得之前出台的政策嗎,黎安現在已經開始實行了,政府要嚴厲打擊投機倒把活動,還要嚴厲打擊所有違法犯罪分子。追我好幾條街了,把包袱扔了才甩掉他們。”
喬露心下大咯噔。
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嗎?
早知道就不該一把,包包這種東西放一段時間又不會壞,何必搶在最後關頭把它賣光呢。
哎呀,這事兒鬨得……提前知道了劇本居然還能出錯!
隻能說人永遠不能太過自信,聰明反被聰明誤啊!
喬露自責地眼眶通紅,徐海州見狀,將她的手置於掌心輕輕柔柔地捏了捏,傳遞給她一絲安心的慰問。
他雖然被大帽子追得滿頭大汗,手卻是冰涼的,看來剛才的經曆遠遠比他輕描淡寫的描述更嚴重。
徐海州:“貨沒了就沒了,人沒事就行。”
“嗯。”其實喬露後怕的就是這個,貨沒了就沒了,大不了損失點錢,人要是被抓……按照這會兒的打擊力度,真預料不到後果……
喬安聽見大人們說話的動靜,評書也不聽了,滑下床踢踏著涼拖鞋跑出來,撲進徐海州懷裡:“爸爸回來了!我和媽媽要爸爸保護!爸爸以後可以多在家一下下嗎?”
將小家夥抱到大腿上坐好,用那溫涼的嘴唇親親他的臉:“可以,今年爸爸就在家裡陪安安和媽媽,好不好?”
“好!”
一手握住喬露的手,一手握住喬安的手,對於母子倆來說,徐海州確實是他們唯一能依靠的人,他是他們安全感的來源。
這也是喬露選擇婚姻的原因之一。
不管怎麼說,徐海州的歸家讓喬露不安的心稍稍放緩,大家都坐了下來,聽徐海州講述剛才發生的一係列驚心動魄的事兒。
“孫巡的現貨被抄了,他的倉庫也都被抄了,少說得賠大幾百,往多了算,上千也有可能。”
孫巡就是抄襲喬露包包的盜版商販,嘗到甜頭後,為了謀取更多的利潤,開始大批量生產現貨,瘋狂囤貨,哪知一招變天,直接殺他個片甲不留,整個小倉庫抄了個一乾二淨!
對比起來,徐海州這邊實在幸運,最近因為銷售量下滑,沒做新貨,舊貨也沒剩多少,跟掙的錢比起來,虧了大概二十塊錢不到吧,一點皮毛而已。
倒是孫巡,全部身家都上去了,褲衩子都賠沒了!
“呀,這麼慘呢?他本事這麼大,囤了上千利潤的貨?”喬露驚愕捂嘴。
“你忘了?貨沒了,成本和人工費都收不回來,還有他那兩輛自行車也被抄了,還有之前掙到的錢,他沒存銀行,我看大帽子從他家裡搜出來不少現金……反正挺多,我這還是保守估計呢。”
李紅軍幸災樂禍哈哈大笑,恨不得現在就點串炮仗慶祝:“哈哈,該!讓他抄襲!讓他盜版!活該!報應來了吧!”
笑歸笑,事情竟然已經嚴重到這樣的地步,一場持續三年的嚴/打,是真的開始了……
……
一場肅清風暴正以雷霆的速度席卷全國,大街小巷貼滿了相關布告,各領域的犯罪分子全抓起來。該坐牢的坐牢,該槍斃的槍斃,一個也彆想逃!
最近徐海州兩口子歇業在家,沒了活,也不用繼續生產包包,大雜院兒裡除了有正經工作的人,其他全都徹底歇了下來。
晚間枇杷樹下聚會聊天,嘮起最近最勁爆的八卦,就是小孩子也不願意到外麵玩耍,坐在一旁聽大人們聊起最近發生的大事。
“小高沒死,撿回了一條命,他父母十年前就過世了,家裡就剩個奶奶相依為命,你們知道是誰照顧他的不?”奶奶都七十來歲了,當然照顧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