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活潑亂竄的小白,再看看蔫嗒嗒的泡泡……小家夥蹭的站起身,抱起盆往屋裡去,給兩隻小魚吹電風扇。
啪嗒摁下開關鍵:“你們是不是有點熱呀,吹電風扇吧,吹吹就不熱了,很涼快的。涼快了就動一動吧,不要讓我擔心啦。”
因為田建中的話,小家夥突然意識到,泡泡好像有點不對勁,它不活潑了,不愛動了,肚子越來越鼓,好像懷孕了似的……可這是兩隻公魚……
所以泡泡是不是生病了?
約摸十點的樣子,夫妻倆回到家,喬安捧著水盆迎上來:“媽媽,泡泡真的吃太多了嗎?”
喬露兩口子走得快,一個不防差點把水盆撞翻,穩住身形後,注意到水盆裡的紅肚子小魚。
喬露伸手戳了戳,小白很活躍,泡泡一點反應也沒有,蔫嗒嗒的要死不活,以前喜歡吐泡泡,這幾天也不怎麼吐了。
她不是獸醫,當然看不出來泡泡這是怎麼回事。
“可能是吧,你看它胖得。”
“那我以後少給它吃一點吧。”
喬安開始每天密切關注小金魚的狀況,伺候貴人一樣照顧它。
以前飼料撒多少泡泡就吃多少,現在卻不怎麼吃了,喂到嘴邊也無精打采。
喬安問了問他的小朋友們,他們說小魚應該是吃膩了飼料,它可能想吃草,河裡有很多草,它肯定想念家鄉的食物啦。
於是從枇杷樹下薅了把雜草扔進搪瓷盆。
“你怎麼還是不吃呢,是不好吃嗎?”可是不吃飯的話,會餓呀,餓肚子不舒服呀。
喬安看著乾著急,思來想去,又給它喂了點生大米,還是不吃,於是掰了兩顆玉米粒,還是不吃,最後沒轍,扔了一小塊豬肉,熟的,肉肉這麼好吃,一定會吃了吧?
可是……還是沒吃,不僅如此,它又開始翻白肚皮了。
喬露見狀哭笑不得,把雜物撈起來,重新換了盆水:“安安,泡泡小白隻能吃飼料,不能吃其他東西。”
喬安抓耳撓腮急切道:“那,那它現在不吃飼料了怎麼辦呢?”
“不吃啊?那餓了可能就會吃了吧,你以前喂地太多,它吃不下。”喬露沒太在意,手裡活計壓著,沒工夫把注意力放在小金魚上。
“那好吧,那泡泡你先餓一餓吧,餓了就會吃了。”
魂不守舍地蹲在小魚麵前,有時候吃飯中途,還不忘往水裡瞧一眼,看泡泡動不動。
“媽媽,泡泡是不開心了嗎?”
“媽媽也不知道呀,再看看吧,如果明天它還這樣,就帶它找賣魚的叔叔瞧瞧是不是生病了。”
“那好吧。”
翌日,起床,喬安洗漱完後第一時間給泡泡小白喂飼料。
“媽媽,泡泡小白的飼料吃光啦!”
“飼料又沒了?”嘶——乖兒子下手有點狠呀,記得上回飼料買來也沒幾天吧。
“嗯!”
“這麼快?一次性彆喂太多。”之前喬露還會和他一起喂,後來漸漸忙碌,就撒手全權交給了兒子。
“嗯!我現在隻給小白喂,不給泡泡喂。”
“行吧,媽媽等會兒出門買菜順路買點飼料。”
“那你不要忘記哦。”
“好。”
今天天氣有點悶,正午的太陽像化開的麥芽糖,烤得人一身粘膩汗。
喬露騎著自行車從花鳥市場回來,行駛到院門口的時候下來把自行車扛過門檻,繼續慢悠悠地推著車往內院走。
“喬露,你們兩口子去哪兒了,你兒子在裡麵哭呢!”田建中指指徐家小屋,無語道。
“什麼,安安哭了?為什麼?”喬露腳步放緩,還沒來得及問,將將停下車,迎麵直挺挺地撞進來一隻哭成淚人的小家夥。
喬露低頭,就與一隻小花臉對上。
“這是怎麼了,眼睛紅彤彤的,學兔子呢?”暗道一會兒不見難道就想了?不對吧,喬安早過了那樣敏感的年紀。
小家夥對媽媽的玩笑完全沒反應,悲傷到半天說不出話,蒼白的嘴唇沒有一點血色,顫抖著。
見他不說話,喬露握了握兒子的小手,又冰又涼。
小家夥身上渾身濕漉漉的沒有一塊乾燥肌膚,小短褂可憐巴巴貼在他的肉肉上,不知是被汗水打濕還是被其他什麼水打濕。
再看他的臉,眼睛腫得像核桃,嘴巴抿得死緊,看見喬露的時候,忽然咬緊下唇,一副憋著想哭又不哭的狀態。
這是什麼情況?
趕緊把飼料扔一邊,蹲下來摸摸他的臉,臉蛋倒是燙得很。
喬露把聲音放得柔和:“怎麼了,安安,誰欺負你了?”
他們安安又乖又懂事,誰會欺負他?喬露急得滿頭大汗。
“媽媽,我、我……”他真是悲傷到了極致,說了半天,字眼卡在喉嚨裡遲遲吐不出來。
打了個哭嗝,眼淚嘩啦啦流。
“我的泡泡……死掉了……死掉了……媽媽,小白沒有朋友了,它死掉了……媽媽,媽媽——媽媽——”
說完,整個人嚎啕大哭,悲痛欲絕。
“什麼!”喬露大驚,一骨碌站起身。
“怎麼會這樣,它現在在哪裡?帶媽媽去看看。”
小家夥顫巍巍指著臥室,難過到走路都是歪的。
喬露趕緊抱起兒子往屋裡跑。
堂屋的飯桌上,搪瓷小盆裡,小白一圈又一圈地繞著泡泡打轉,泡泡無聲無息地翻著白肚皮漂浮在水麵,任你怎麼戳,紋絲不動。
它真的死了……
“呀,這……”喬露有些無措:“這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會呢。”
急切地詢問喬安:“爸爸呢,剛剛媽媽走的時候不是在廚房燒飯嗎?”
喬安哽咽著揉眼睛:“爸爸、爸爸去廁所了,讓安安乖乖等他,然後,然後我就把泡泡撈起來,可是泡泡不動,昨天它還搖尾巴,今天連尾巴都不搖了。田哥哥說,泡泡死了,嗚嗚嗚——泡泡死了——”
娘兒倆等了五分鐘,徐海州終於從公廁姍姍來遲,喬露急切地把人扯進屋。
“咱兒子快哭死了,泡泡死了!”
兒子快哭死了,泡泡死了,到底誰死了?
徐海州茫然地愣了兩秒,反應過來後趕忙上前查看情況。
將泡泡放在掌心反複打量,不是睡覺也不是裝死,它確實死了,半點不假。
“前段時間泡泡的肚子變大,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徐海州冷靜分析道。
“變大?那不是吃撐了嗎,後來也沒給它吃太多飼料啊。”
“泡泡沒吃,泡泡已經餓了很多天了,它不撐,它餓……”想到什麼,小家夥哭得更傷心了:“泡泡是被餓死的!泡泡是餓死的嗚嗚嗚——”
兒子這麼一哭,老母親心都碎了。
“彆哭彆哭,媽媽帶你去花鳥市場,我們去問問裡邊有經驗的叔叔好不好?”
一家三口輾轉到花鳥市場,找到上次賣魚的老板,火急火燎把泡泡交給他。
老板隨手撥弄幾下,隻看了幾眼就瞧出了死因。
“你這魚死了,吃太多得了腸炎,病死的。”
一句話相當於徹底給泡泡焊上了死亡的壽衣,喬安這下更是爆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兩隻手都堵不住的程度。
從老板手裡搶過泡泡的屍體,捧著泡泡湊到臉頰邊蹭它,無論如何蹭,始終沒有反應。
他親它,啄它,跟它貼貼臉,眼淚滴到小魚的肚皮上。
可是泡泡永遠死了,它睡得多麼安詳,它再也不會搖著尾巴回應他了……
“沒事兒,這魚就算現在不死,過個六七年自己也會死的,彆哭了小朋友。”
老板毫不在意的一句話說完,喬安哭得更傷心了,喬露著急忙慌哄了半天,結果孩子越哭越激烈。
“媽媽——媽媽——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泡泡死,媽媽——”
埋頭栽進喬露懷裡,仿佛要將心肝脾肺哭出來,淚水漸漸沾濕了她腹部的布料,那樣滾燙的溫度,燙得老母親心尖兒一顫。
喬露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既心疼又無能為力。
“彆哭彆哭,媽媽再給你買一條小魚好不好?買兩條也行,以後你就有三條小金魚了,好嗎?”
喬安瘋狂搖頭,痛苦哀嚎:“不好不好,我要泡泡,我的泡泡,它是我的朋友,媽媽——”
喬露無奈歎氣,看向徐海州。
夫妻倆對視一眼,徐海州指著花鳥市場,說:“我們進裡麵逛幾圈吧。”
孩子被爸爸抱在懷裡逛了幾圈花鳥市場,喬露時不時給喬安指指漂亮的小魚,小烏龜,還有小鳥,甚至有漂亮的萬壽菊。
或多或少吸引了孩子的視線,哭得倒沒方才那樣激烈,隻是默默流著淚珠兒,抽噎著。
“喜歡烏龜嗎,買小烏龜好不好,這個怎麼養都不會死的。”這回她說什麼也要問好注意事項!
“媽媽,我不要。”嗓音都哭啞了。
“為什麼不要呢?泡泡走了,我們再買一個陪你不好嗎?”
喬安遲疑良久,還是搖頭,眼淚又流了出來:“媽媽,我再也不要養泡泡和小白了”
喬露心下咯噔,抬手為他擦淚:“為什麼呢?你不是很喜歡它們嗎?”
頂著兩隻哭成燈泡的眼睛,喬安說:“媽媽,它們還是會死掉的……”
“不會的,你現在知道怎麼養了,以後我們少喂點飼料,一有不對勁就帶小魚來叔叔這裡治病,它們會活很久的。”
“可是叔叔說,金魚的生命隻有六年,六年以後它們就死了。”
小不點還知道什麼叫‘生命’,喬露發誓,她沒教過他這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