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甫停在原地，天空漸漸亮了起來，深吸一口氣，舔了舔後槽牙，摸出手機，按著按鍵，撥出了個電話……
嘟……嘟……嘟……
沈明甫知道，電話那頭的人指定沒睡，自己晝夜顛倒的兼職習慣，還是這哥傳授的掙錢小技巧呢。
“呦不塞呦……”電話又響了一會兒，那邊果然響起了熟悉的酒嗓，比自己的聲音更沉穩，這會兒還帶著些氣泡，像是可樂，在耳邊咕嘟咕嘟。
“我打算回去了。”沈明甫開門見山，“機票錢攢好了。”
“……”那邊頓了頓，隨後才半是歎息，半是安慰地說：“哦，做得好啊明甫，能回家也不錯。”
“是回國。”沈明甫笑了笑，“之前一直都沒和哥說，出道舞台很帥。”
“……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謝謝哥教了我那麼多。”沈明甫看著慢慢醒過來的城市，明明嘴邊有那麼多話，最後也隻說了句，“往後有錢了，還會來看哥的。”
“嗯，一路順風。”
掛了電話，沈明甫伸了個懶腰，看著沒多少電的手機，原地想了想，決定直接去飛機場買票。
證件什麼的昨天出門的時候就在口袋裡，現在也剛好。
十一月中旬，正是回家的好時候……也正因如此，飛機場售票處早早就人山人海，沈明甫和人家一比，都算是晚的。
排在隊伍裡，理應激動的心頓然安靜了下來。
回國排隊買票的人很安靜，或者說整個大廳的人都很安靜，一個個沒睡醒似的，麻木地跟著隊伍一步步往前擠。售票處的燈慘白，站著的人們漆黑，世界像是褪去了所有的色彩，連帶著沈明甫也有些茫然。
“嘟……嘟……”口袋裡的手機震動讓他回過神來，連忙接起，那邊是熟悉的聲音，明明上個月剛聽過，沈明甫還是紅了眼睛，“阿福呀，在韓國打工怎麼樣呀？”
“院長奶奶，我……挺好的。”
“真好啊，阿福，我聽寧寧說你快攢夠機票錢回來了是不是呀？”
“嗯，是的。”
“回來好啊，回來好。”院長奶奶的聲音暖暖的，聽得沈明甫連忙吸了口氣，才把淚水憋回去，繼續聽：“那你回來以後打算做什麼呀？”
“我還想考大學呢。”沈明甫有點哽咽。
“阿福啊，回來好啊，回來好，先回來咱們再說。”院長奶奶緩緩說著，還沒說完，電話就被誰接了過去——是寧寧。
寧寧哄著奶奶去休息，自己則接著說：“阿福，我知道你還聽著。”
“嗯。”沈明甫一聽，心裡一緊。
果不其然，聽著寧寧道：“奶奶過幾天就退休，咱們院也要被拆遷了。”
“……”沈明甫的手緊了緊，“那你們往後去哪兒？”
“院裡除了你我，本來也就沒什麼大孩子了。”寧寧歎了口氣，急躁地走來走去，腳步聲咚咚咚咚的，吵得很，“我是想說，我們應該會被就近轉到彆的福利院，或者去寄宿學校？”
“現在我們怎麼樣不重要，重要的是阿福你怎麼辦。”
“我……”沈明甫歎了口氣，低落道：“我其實就在排隊呢。”
“你是被騙到韓國了對嗎？”寧寧也歎了口氣，“你膽子真大，要不是賬上多了錢，我才知道……要是被奶奶看見了怎麼辦！”
“那騙子被逮住了嗎？”沈明甫轉了轉眼珠，看著這些排隊的人，前麵的隊伍一點點減少，很快就賣出去了很多張，“那些錢你們就先留著，往後看情況。”
“排到我了……”電話那邊的寧寧發出了尖銳爆鳴聲，沈明甫把手機挪開了去看窗戶後的工作人員，她也很疲憊，手上的動作快得麻木。
“去中國，青島的機票。”沈明甫低頭說著，寧寧的爆鳴還沒結束，身後的人呼吸頓時急促起來。
沈明甫記得，他好像是個中年人，裹著軍大衣局促得很。
“最後一張了哦，九點起飛。”工作人員的聲音從小小的話筒裡傳出來，身後的歎息頓時沉重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