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鬆醍醐灌頂,猝然抬起了頭。
他一雙眼睛紅了,“爹、娘,謝謝你們。”
他知道該怎麼做了。
裴青鬆抹了一把眼淚,跪在地上跟裴父裴母磕了一個頭。
“爹、娘,孩兒不孝。”
裴父裴母都知道這個磕頭和這句話意味著什麼。
二人相擁而泣,哭得眼睛都腫了。
第二日回到老班主跟前時,大家夥,都頂著一雙哭紅的眼睛。
所有人,包括老班主,眼裡都存了死誌。
一位比裴青鬆年長幾歲的男子道:“我昨晚同我爹娘說了,我爹娘告訴我,這脊梁一旦彎下去,可就直不起來了。”
另一個和他年紀差不多的男人點點頭。
“我爹說,我要是敢給倭寇唱戲,他就當沒我這個兒子!”
“我娘說我要是當了二鬼子,她死了都沒有臉麵去見列祖列宗。”
“我娘說,衣服燒了可以再做,膝蓋要是軟了,就難辦了。”
眾人提起父母,無不是紅了眼眶。
大家都不是傻子,這些話意味著什麼,他們也都是知道的。
家人是他們的軟肋。
卻也是他們最堅實的鎧甲。
老班主目光深深的盯著櫻花國人送來的吳服和帽子頭冠。
好半晌後,他笑了。
“大家都好好記住倭寇的東西長啥樣,以後到了地底下,看到穿這些的倭寇,記得彆手軟。”
眾人點了點頭。
一個男孩子紅著眼道:“師父,無論如何,咱們都不能將自己的東西拱手讓人。”
“師父,倭寇殺了那麼多江城人,咱們就算死,也要拉幾個畜牲墊背!”
老班主紅著眼眶。
是啊,死也要拉幾個畜牲墊背!
第二天的時候,老班主通知了李二狗,說戲已經排練的差不多了,要請太君們過目。
李二狗就欣賞他們這種識時務的勁。
大佐帶著一群小鬼子,一群人烏泱泱地殺進了戲班子。
今年的江城格外的冷,又寒又濕,風吹過來,寒意都浸進骨子裡。
倭軍們嫌冷,命令人將門窗緊閉。
屋裡,還燃著熱烘烘的炭盆。
炭盆上擺了張桌子,厚厚的桌褥鋪在上麵,圍在一起暖融融。
見戲班子裡的人沒穿上他們櫻花國的吳服,大佐有些震怒,對著李二狗嘰裡咕嚕說了一堆鳥語。
李二狗狠狠剜了戲班子裡的人一眼,擦著額頭上的冷汗。
他賠笑著道:“太君誤會了,排練的時候穿您送來的衣裳,豈不是得弄臟?”
“要是弄臟了,那不就是不尊重您嗎?”
要不是怕小鬼子發怒會連帶著他一塊殺了,他才懶得替這群人找補!
大佐覺得這理由也能勉強接受,遂繼續坐在那,等著他們唱戲。
今日排的也不知是哪出戲。
裴青鬆手裡拿著一個厚厚的麵盆,裡麵裝的不知是麵粉還是彆的粉末。
他手在麵盆裡不斷轉,將粉灑的到處都是。
後麵的人,也一樣。
諸位拿捏著唱戲的腔調,吐出來的,全是罵倭軍的詞。
李二狗聽得冷汗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