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2 / 2)

於是,這深海更加深邃,這鯨鳴也就更加空寂。

或許再過千年,萬年,海還是那片海,天也還是那片天,蒼藍、淺藍、深藍、灰藍……

萬物皆變,唯此不變。

可是,為什麼是我呢?為什麼隻有我是這樣?

我一生良善,從不曾有過害人之心,為什麼經曆這一切的是我呢?

晏雲清哭得壓抑而崩潰,她緊緊捂著自己的嘴,不讓這崩潰發出一點聲音,生怕被人窺見。

可她不知道,就在不遠處的河岸小路上,有故人匿於陰影處,帶著一身清冷,欺霜勝雪的矜貴氣,靜靜站在那好一會兒,也看了她好一會兒。

他就在那邊站著,不靠近,也不離開,如同一尊冰冷漠然的神像,萬物皆入眼,萬物皆不入眼。

沒意思的很。

晚上的煙波橋是真的好看,河水悠悠,水上一座煙波橋,水下同樣也映著一座煙波橋,兩座橋彼此對影,不似人間物。沙溪四麵環水,煙波橋下的那條河,連接著整個沙溪,順著這條河一路向西,就是金爐村。

金爐村,與她有所聯係,不過是因為她的生母薑招娣。

現在,她不要她了,金爐村,也不是她的家了。

一夜驚變,孤身一人,孑然一身,異地他鄉,一事無成,無人問津,無家可歸。

沒意思得很。

真的,這樣的人生,沒意思透了。

我本人間清風客,來去匆匆勿掛懷。

晏雲清站在橋上,看著這煙波浩渺,水霧沉沉的夜色河道,湖麵很平靜,看著這橋這燈這河,她的心情也漸漸平靜,好像在這一瞬間,她什麼都想明白了,又好像什麼都沒想,隻是看了眼湖,發了會兒呆。

“煙波橋是今年剛建好的,還不錯吧?”

溫和的嗓音從身後的河岸小路響起,略微耳熟。

晏雲清不著痕跡地擦了擦眼淚,回首抬眸,一雙桃花眼眼角緋紅,遠遠望去,沾了點楚楚可憐的風情。

李代文一身黑色大衣,唇角噙笑,文質彬彬,一如既往的俊秀溫潤,像個儒雅君子。

往日裡總覺得他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裡見過,這會兒離得近了,晏雲清才發現,他有幾分謝晉卿的影子,說不出來兩人究竟哪些地方相像,可當他站在你身邊時,莫名的,你就會覺得他有幾分神似。

離得遠時隻看到晏雲清好像哭了,這會兒離得近了,李代文才發現,那張張揚明豔的小臉上,有一塊明顯的掌印紅痕,像是被什麼人掌摑的,眼角還紅著,眼睛裡也還氤氳著水汽。

這是......被欺負了?

李代文瞥了一眼來時的方向,若有似無的輕歎一聲,從口袋裡拿出一方灰藍色的手帕遞給她,也不多話。

不願被人知曉的事情終究還是被察覺了,晏雲清道了聲謝,默默接過手帕,低著頭,很是窘迫。

“擦擦吧。”

李代文當然看出了晏雲清的不自在,收回落在她臉上的目光,頗有涵養的頷首淺笑,唇角的弧度標準又完美,明明他就在眼前,晏雲清隱隱間,卻感到分外疏離,可那溫和關切的嗓音又不似做假。

莫名的,晏雲清就想起那次初遇他時,誤撞見的那雙薄涼輕嘲的眼。

“我很喜歡安德烈.莫洛亞《生活的藝術》裡的一句話。”

他向前幾步,走到橋中央,靜靜看著水麵,一雙眼眸裡有著淺淡的笑意,語氣認真又富有耐心,“一切都會好的,一切都會遺忘的,一切都會解決的。”

一切都會好的,一切都會遺忘的,一切都會解決的?

或許吧,可是,總有人在那個好,那個遺忘,那個解決到來前,就已經支撐不住離開了。

這種話,隻有那些成功走出去的人才會說吧。

而她,注定會是那個失敗者。

可能是因為此刻的自己太過於軟弱,也可能是因為在這種時候有個人陪在身邊的感覺很不錯,當然,或許也有可能是李代文的氣場和聲音太過於溫和,站在橋上的晏雲清,竟然真的生出了幾分向他傾訴的欲望。

你看,隻要心靈稍稍軟弱,鬼就會悄悄溜進來的。

晏雲清望著湖麵,眼裡是沉沉死寂黯淡無光。瞥了眼身邊同樣看著湖麵的清雋男人,她忽然勾了一下唇,笑得有些勉強。

“君のような秀才にはわかるまいが、自分の生きていることが人に迷惑をかける。僕は餘計者だという意識ほどつらい思いは世の中に無い”

或許是因為如此直白的傾訴太過於羞恥,晏雲清引用了太宰治的一句話,極為符合此刻自己的心境。

作者有話要說:似是故人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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