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裡帶著三分調侃笑意,與往日的得心應手不同,要更加促狹和真實。
晏雲清突然就被他給逗笑了,抬眼嗔了他一眼,“哪有人主動要求找罵的啊,再說了,哭鬨什麼的,又不是小孩子了,這事我可乾不出來。”
看她笑了,謝修澤也放心了些,抬手放輕力道彈了下她的腦門,“本來就還是個小姑娘,受了委屈,哭一場又怎麼了,年紀輕輕的,什麼都往心裡憋,彆給自己釀成個苦瓜臉。”
“什麼小姑娘,我才不是苦瓜臉!謝修澤,你不許彈我腦瓜崩,會變醜的,哎呀。”
知道謝修澤是不想她陷在悶悶不樂的情緒裡,所以晏雲清也陪著他鬨,以前顧忌身份什麼的,這會兒可百無禁忌了,連忙抓緊時機也彈了他幾下,一個有心縱容,一個得寸進尺,兩人就這麼你追我躲的打鬨起來了。
“晚上你好像也沒吃什麼,餓不餓?要不去吃的什麼?”
“不吃,過了八點後,吃東西會長胖的。”
“嘖。”
酒店離會場還是有點遠的,一大早起床坐飛機,一路舟車勞頓,又經曆了大喜大悲兩種極端情緒,這會兒累的很。
等謝修澤發現身邊沒聲音了,她已經靠著護頸睡著了。
車窗玻璃上已經有雨絲打在上麵,留下一道道雨痕了,他看了眼熟睡中的晏雲清,即使在睡夢中,她的眉也是輕蹙著的。將後座的空調溫度調高幾度,他剛準備也閉眼休憩會兒,就感覺到手臂處停留了誰的腦袋,清雅的香味就這麼入侵了他的空間,沾染上她的味道。
謝修澤在心中輕輕歎了口氣,到底沒有將她推開,而是放鬆身體,讓她靠得更舒服些。
明明還是個小姑娘,怎麼就一個人默默經曆了這麼多呢。
想到那個與她關係匪淺的謝晉卿,謝修澤自嘲的笑笑。
年少時就擁有權勢,滿腦子都是自己野心抱負,以他人為棋子,步步算計的男人,是不值得任何人同情的,更遑論回頭或者原諒。
因為,即使再來一次,他也依然不會有所改變的。
他如此,謝晉卿亦是如此。
情愛這東西,與自己的野心勝負相比,太渺小,也太不值一提了。
永遠彆相信,野心家們那點被野心和**裹挾著的,少得可憐的真心。
它摻雜了太多雜質,一文不值。
他偏頭看向窗外,嘴角微抿,漆黑的車裡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猜不透心思的麵容隱在陰影下,不怒自威。
永遠彆將愛這種東西交付給一個野心勃勃的政治家。
它注定會被辜負。
可是啊,再有野心的人,終究是會感覺到累的。
那天寧市長誤打誤撞的相親宴上,看著與所有人氣質都格格不入的晏雲清,看著她那清醒又厭世的隨波逐流,他突然有那麼一秒,就那麼一秒,向來狠戾又冷硬的心被什麼東西打動了一下。
想著,就她吧。
你看,隻有心微微懈怠,鬼就會悄悄溜進來的。
等車到達酒店車庫的時候,晏雲清也終於醒了。揉著眼睛睜開眼,突然感覺不太對,仔細一看發現自己正把頭靠在謝修澤的手臂上時,她連哈欠都來不及打,瞬間清醒,連忙坐直身體,“不好意思啊,你手臂沒事吧?”
“沒事,我也睡著了,走吧,回房間,困了。”他這次沒有掩飾,臉上是濃濃的疲憊。
沒有人是真的喜歡應酬的,千篇一律的恭維,百般討好的笑容背後,一張張惡心又肮臟的醜惡**,讓人望之生厭。
可當他麵對他們,卻還是選擇了以同樣的虛偽笑容,虛與委蛇。
權勢越高,這份惡心感就如附骨之疽愈加沉重,隻有在那個極為驕傲又極端自厭,萬般翻湧情緒皆埋匿於清冷克製麵容下的女人身邊時,他才得以有片刻喘息。
“好,謝謝你的外套。”兩人在謝修澤的房間門口分道揚鑣。
同樣的時間,同樣也是謝修澤先回房間,隻是這一次,謝修澤要比任何時候都要疲憊。
他試過在一起,可身為新豐市.委.書記的謝修澤,怎麼可以和自己的下屬在一起呢?即使低調不發,人多口雜,流言與試探,又何曾少過?
他調任在即,她也有自己的路要走,他們兩個雖然走的是同一條路,卻注定分隔兩地,聚少離多。
華勝楠有句話說得很對,不合適的就是不合適,何必平白無故的耽擱人家小姑娘。
外套上還沾染著她的氣味,可謝修澤卻早已恢複了往日的理智,儒雅隨和的假麵摘下,他豐神俊朗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目光深沉,喜怒難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