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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墨渲染的蒼穹下,白日喧鬨的街上此時寂寥無聲,風吹煙沙卷起朵朵塵雲,空洞洞的街口像蒙了層灰霧。
遠遠的一道斜影映在青石板路上,敲梆子打銅鑼的從路口拐過來。
“平安無事——”
打更人拉長聲對空喊,步履慢悠穿過昏暗街道,手下敲起三更的報時節奏。
靜悄悄的街道鑼聲回蕩。
“老兄,你這玩意兒擾得人心神不寧,彆敲了。”
鐺——
那聲音霎時離人遠了幾分,煩躁又不解地質問:“我叫你彆大晚上擾民,怎麼就聽不懂人話?”
鐺——
又一聲。
那聲音徹底沒了脾氣:“好好好,你敲可以,總該停下告訴我,方家該怎麼走……欸你聽到沒有?問你話,方家怎麼走?”
奇怪的是,那聲音一直在說話,打更人卻跟聽不到似的自顧自地往前去,徒留那道聲音的主人在後頭追。
怎麼追也追不上打更人,打更人手裡的銅鑼似有法力,每敲一下,他便被隔遠一分,接近不得。
方知邈無奈又不滿地甩袖立定:“果真是無知粗人,問而不應好沒禮貌。”
“他聽不到你說話,自然回應不了你。”
無人的街巷突兀地響起清冽女音接下話茬,終於得到人回應的方知邈欣喜回望。
長長的街巷昏暗幽深,一抹倩影提燈款款而來,淡淡燭光晃過繡銀紋的衣裙,絲絲星點隨步履閃動,成了夜裡最明亮的一點光。
方知邈看清來人臉,瞬間臉色臭起來:“白霜雁。”
“哈嘍~又見麵了。”白霜雁抬起小掌像見老友般輕快揮動。
“你來做什麼?”方知邈麵露諷笑:“你還嫌我被你害的不夠,來看我笑話?”
顯然對方還沒搞清自己目前的情況,現在還覺得她是故意看他的落魄。
白霜雁背手搖搖頭:“不是哦,是你叫我來的呢親~”
“我叫你?”方知邈仿佛聽到了笑話。
眼前這個女人曝光他的醜事,害他和夫人被捕,嶽父帶小兒子遠走他鄉,方家儘數被查抄。一夕之間,他從人人稱羨的一方富紳,變為階下囚,怎麼願意讓白霜雁看到狼狽模樣。
不好玩!一臉如臨大敵的模樣,她就是想再逗弄對方也沒了樂趣。白霜雁沒趣地收起玩鬨心,也不再同方知邈兜圈子。
白霜雁收起笑,開門見山道:“我不逗你了,方知邈你陽壽儘了,我今晚是來送你一程。”
“胡說八道!”方知邈當即怒斥:“我就知道你嘴裡沒句好話,你想咒我,巴不得我死。”
白霜雁懶得同他掰扯,下巴微揚示意他往下看:“看看你腳下,再說我是不是咒你。”
“看就看,我站得好好……嘿?!”
方知邈低下頭,慘白的臉色驟然死灰,不敢置信地兜兜轉看小腿以下空蕩蕩一片。
“我的腳!我的腳呢!?”
白霜雁說:“慌什麼,不連在你腿上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