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塵離開之時,廣元蘇醒。
拉扯著‘大嫋師兄’不知道去往了何處。
“唉,道友,你這是又何必呢?非要將此段歲月天地,重新覆蓋,掀翻重來嗎?”
一聲包含無邊慈悲的歎息,幽然傳來。
講法殿內,本來還算光明的大殿,卻霎時間昏暗了起來,好似有著一股偉岸的存在,將那陽光都阻隔在外。
廣明,大寧,慧之……一眾斜月三星洞的弟子們,都還保持著自己聽道時候的神色。
被定格在原地,有人安心聽講,有人皺眉苦思,有人若有所悟,有人昏昏欲睡,哪怕是‘廣元’與‘大嫋’,都在各自蒲團上盤坐,露出如癡如醉的表情,好似方才離去的兩人不是他們一樣。
隻有那最後末席之地上,卻留有一個空蕩蕩的蒲團。
卻是陸塵離去,自身已不在。
在他走時的那一刻,整個天地都好似靜止了一般。
鳥兒揮動著翅膀被定格在了天上,風兒吹動修竹飄蕩的落葉還未曾完全貼著地麵,燃香燃起時的絲縷青煙還保持著扭曲飄散的紋路。
好似是遠古時期留下的琥珀,將天地完全包裹住了。
整個天地朦朦朧朧之間,好似失去了七分色彩,徒留下黑白二色,看起來十分滲人與恐懼。
而唯一沒有被黑白琥珀包裹住的,便是坐在高台上的須菩提老祖。
他一席白衣若畫,講道的聲音緩緩停下。
眉眼稍抬,輕聲一語道:“道友怕是誤會了,天地歲月已定,乃天帝沉眠之後,諸天真道所定下的秩序,老朽也是認同的。”
“是嗎?那鵬,為何會來?”
伴隨著聲音,一道渾身都由白色光影籠罩的人形緩步踏入大殿之內。
“那日吾還言道,為何你會忽然衝撞於吾,隻當你在好奇吾之身份,卻沒有想到,卻是早有了暗手,傳訊於鵬那個瘋子了吧?”
須菩提祖師不答,隻是幽然道:“真做假時假亦真,可這般又有何等意義?天帝留下的秩序,便是為了天地。”
“嗬嗬,好一個為了這天地,吾等難不成不是為了天地?!”
光影反問道:“自從上古神巫交戰,天帝沉睡,五帝爭權之後,諸多真道,真流,何人不想當執歲?我不來,你不來,那必然還有其他人會來,歲月史書的進程本就應該如此發展,這同樣也是秩序!哪怕是諸天,亦是認同吾等!”
“認同,不一定便是對的。”
祖師徐徐說道:“假的,便是假的,永遠也真不了,吾等修行問道,追逐的便是一個真字,爾等卻是總想著借助他人之法,卻是失了道之真意。”
“嗬嗬,你是當祖師當時間長了嗎?真將自己想成了菩提老祖了?”
光影有些不耐:“更改歲月史書,引來上古生靈重歸發生霍亂,看來祖師人選也該換上一換了。”
“不用閣下動手,隻是閣下也須知,今日因,他日果,倒轉因果固然可稱得上是神通,可神通不敵天數,未來必然遭殃!”
祖師平靜說著,神色間卻是毫無波瀾,雙手於胸前抱圓,默默念動咒文,而伴隨著他的念動,他的身軀也悄然化作了一片片的光點,消失於天地之間。
“如夢又似幻,大覺無金仙,如影便似隨,曆劫不明心,萬萬苦難至,全真還複來……福生無量天尊!”
伴隨著祖師最後一語,整個人也從講壇之上緩緩消失不見。
那光影之人就靜靜的等待著,待到祖師消失不見後,緩步走了上去,站在講壇之上,轉過身,緩緩坐下。
而每下落一分,光影的顏色便暗淡一分,充實感便多上一分。
不消多時,一尊嶄新的須菩提祖師已然又坐在了那萬法講壇之上,好似神靈,猶如聖明。
“如夢亦如幻,如法亦如是,全真似真幻,複來歸靈心……”
佛音嫋嫋,天花亂墜,地湧金蓮。
隨即,抬頭望天,好似與一道來自於虛空的目光對視了起來。
一股意念,跨越無窮歲月,無數空間直達此地。
“道友,可還記著此番歲月是你我等人共持乎?”
“然!”
“可為何道友在吾等同意便會放走天之靈性?歸藏出世,竟然就藏在吾等世界之內,道友豈不知曉?現如今歸藏便在天之靈性身上,已然失去了蹤跡,道友之責可不少也。”
“少昊手段,吾怎會知曉?現在吾也有些困惑,這歸藏為何會出現在吾等歲月之中。”
“哼!道友真不知,還是假裝不知?是想要幫助自己的師兄們嗎?”虛空之中的聲音多有不滿。
“哦,諸位若是這樣說的話,可就有些過了。”
祖師雙眸微微一眯:“我與諸位合流,同為執歲,已然過去三萬六千劫,何必如此之言?我知諸位道友需天之靈性,補全自身,謀求帝位,可須菩提擅作主張,將大嫋引來,諸天側目,親來索取,你等若在此敢不還之?況且,無論地之命根,亦或者是天之靈性,都需要主動奉獻於吾等才會有效果。天之靈性因大嫋之事,已然產生了懷疑,想要其主動舍身,化作無骨舍利,卻是難之又難。”
“吾等自然有辦法,道友就不必過問了。除此之外,元為何而來?道友竟然也未曾發覺?”
“三真境之下第一人,幾位若是有能力,倒是可以將這天地篩查一遍,看看是否還在隱藏後手,天之靈性出世,真流彙聚,就連少昊後手,陰曹之冥都已經出現了,除此之外,還有他人暗地蟄伏,說不準有誰便知曉元使用何種手段進入的,若不然,諸位道友且去查探一番?若有消息,可通知於吾,吾必然會前往相助的。”
“這……倒是不必。”傳來訊息之人略有遲疑。
少昊後手就是一個幌子,最多就是出了歸藏羅盤掩蓋了天之靈性的氣機讓他們十分不爽,至於冥……更加不用說了,上古第一憨,天資有之,氣運有之,可是卻腦袋不足,算計方麵更是差了眾多不知道多少。
他的道行也比不過他們幾人聯手,隻是他雖然不是執歲,可卻在化真之時與陰曹有了掛鉤,與諸多有關於陰曹的歲月世界,執歲真流都有關聯。
人脈極其廣,哪怕是他們西遊歲月世界,都有陰曹的一部分力量顯現!
他們能敵,隻是需要花費一點代價才可以。
這還都是小事情。
可是元的道行已然近乎三真之境,若不然的話,大嫋碰到了元的出現,也不會立馬就跟著他走了。
打不過,真的打不過!
鵬都打不過元,就更不用說他們這幾個聯手才能和打成平手的人了。
“天帝帝號,大於一切!而諸位道友,並不是帝位。諸位還是小心謹慎些為好,能結交的,就不必產生惡感,若不然,吾等必然會成為眾矢之至。”新的祖師緩緩開口,是提醒,也是警告。
“當吾等成帝時,無窮歲月時光,過去未來皆是帝!天帝沉眠,諸帝歸隱,三真儘皆不出,此乃吾等最好證道之時光!”虛空之念無比自信。
“前有諸天擋道,又有輪回堵門,真流之間站位不明,勢力交錯,局勢不清。在這種狀態之下,爾等之上位――玉皇大天尊都要消弭,那背後之人到底都有誰,諸位道友可有誰知道?帝位?且成了三真再說,若不然,前有少昊,後有玉皇,陸清穹高這些天驕絕世登上了帝位,都要殞落。都是諸位道友前車之鑒,吾等後來人,當心懷敬畏之心。”新祖師對虛空之念的成帝之言不置可否。
“此事勿論。”
虛空之念不想再這個問題上繼續探討下去:“天之靈性出逃,此劫主角當以何人為之?道友需知,地之命根,已被吾等三萬六千劫來吸取的差不多了,用不了多少次了。將天之靈性從三真之地拉入西遊歲月時光,吾等也都花費了巨大代價的。而且,此劫是你之過錯,故而雖是你執歲,可卻需要償還吾等的損失。”
“地之命根總歸還是能夠堅持幾十劫的,再者說,天之靈性不是不回歸,隻是需要等待一段時日便可,此乃諸天之承諾。”
“一段時日乃是多久?十年?百年?一紀?還是百紀?諸天有代行者出,巡查各方,廣道身為其中之一,本就看吾等執歲西遊歲月,吸取地之命根多有抵觸,若他插手其中,亦當如何?若是此劫過去,豈不是又要浪費掉十二萬九千六百年?”
“廣道雖有不滿,可身為諸天代行,可卻背負諸天規則,卻是不能插手其中。再者,諸位道友們已經等待了三萬六千劫,還差這一劫嗎?”
“差倒是不差,隻是怕被他人捷足先登。”虛空之念聲調詭異。
“嗬嗬,還是懷疑吾有二心?也罷。此紀之後三紀元,石敢當當出,奎剛當現,無骨舍利當歸於天庭,可否?”
“自然。”
虛空中的意念滿意了,紛紛退走。
三個紀元的地之命根的配合,他們都能獲取一部分利益,由此也算是不錯,不必再過於逼迫了。
留下新祖師看著熟悉的斜月三星洞的場景,又想著那消失的祖師,幽然一歎。
“師兄啊,爾等這是又何苦來哉呢,吾,也是為了人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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