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聲道,他身上的氣息開始變得十分的淨,乾淨,也澄淨。
“味象!”
他再次吐出兩字,隨即,包含著東林寺在內周圍幾十公裡的區域,無數的山水風景,人物草木,紛紛都有一縷氣機朝著他的筆尖凝聚而來。
其中又以黑色佛像為最!
澄懷者,虛淡空明的心境也。
味者,身心享受同感者也。
象,形象也。
澄懷味象,便是宗炳借運而來感悟的畫道至高之感悟!
以虛淡空明、無有雜念之心境,用全部的身心去感受萬物之形象,並將其納入化作之中。
隻是,黑色佛像的氣機太過扭曲。
不斷地想要汙染他,可是宗炳本就是半佛子,所謂半佛子,與佛有緣,無師自通,可卻達不到佛之境界者。
隻是,在他吞了慧遠的元神之後,他那殘軀的一半,也被臨時性的彌補上了。
金色的佛光在他身上閃耀,將所有想要侵蝕他本身的黑色氣機全部融化碾碎。
他對於所有來侵的動靜都無動於衷,開始在白色卷軸上作畫。
似那一筆落下,便是一片山河!
豎劃三寸,當千仞之高;橫墨數尺,體百裡之迥!
而隨著宗炳作畫,東林寺內的景象,也在悄然消失著。
一木落於畫上,當消一木,一山落於畫上,當失一山。
當寺內眾生落於畫上,當眾生全消也!
最後宗炳收筆之時,廬山東林寺,已然了無蹤跡,儘歸畫中。
黑色佛像狂怒一聲,發出了最後一擊,雖然擊潰了‘桃源世界’,可是他本人卻也儘數被宗炳的畫筆吸收,隨後被新出現的《廬山圖》儘數收入囊中。
數張畫軸碎片迎風四散,那是破碎的《桃源圖》。
可此時的成公興三人卻已經不將其看在眼中。
“兩位,貧僧去也。”
道生雙手合十一禮後,走入那缺少了一塊區域的廬山東林寺方向,身形漸漸消失,一片佛光幻境幽然出現。
成公興無動於衷,看向宗炳:“一月一天,可能支撐?”
宗炳笑道:“我做佛時!精神四達,並流無極,上際於天,下盤於地。心作萬有,諸法皆空。宿緣綿邈,億劫乃報。”
成公興頷首:“那便去吧!”
宗炳轉身離開,成公興看了看前方的‘東林寺’,同樣遁光而去。
廬山南麓,太虛觀。
河洛之術悄然運轉。
陸塵有感,從祛除《靈寶五符經》的汙染中醒來。
“北方有變。”
陸塵簇起眉頭,起身飛到了高空之上,看向了北方之地。
歸墟之目遙望,隻感覺廬山北麓之地有些異常。
陸塵沒有往前湊的意思,隻是心底浮現了絲絲的不安。
這是心血來潮之感。
“不用看了,肯定出事情了。”
張椒也飛到了陸塵的身邊:“方才有人鬥法,天地靈機的波動雖然隻是一瞬間,可是動靜極大,至少也要是上古人仙級彆的爭鬥,雖然觀望的不清楚,可是那裡肯定是出了事情了。”
陸塵沒有回話,他再想著事情。
道生給他回了兩封信,雖然沒有明說,但其實都是有意讓他去東林寺的意思。
隻是他當時就隱約察覺有些不對勁,故而沒有前去。
而現在東林寺的方向果然就出了事了。
這其中沒有貓膩,陸塵是不信的。
要麼是道生的細作身份被慧寶等人察覺到了,故意布局讓道生引他過去,要麼……道生恐怕對他有了不好的想法了,簡而言之,就是已經跟他不是一路人了。
北風吹過,帶來了幾張破碎畫紙。
陸塵伸手一抓,幾張畫紙被他圈在身前。
陸塵看了一遍,那畫中的井然有序的農田房舍,朵朵桃花盛開,有小溪流過桃林,船夫在溪流中撐著船槳,十分眼熟。
陸塵愣愣的看著船夫,有些不可置信。
那船夫好似回頭看了一眼,對著他笑了笑,揮了揮手,好似在道彆。
“老夫活的時間也夠長了,家裡麵的事情也不想過問了,能活幾年就活幾年吧,要是慧遠和尚,還有白翁準備出去走走的時候,老夫再跟著去看看……”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話語猶如昨日辦在耳邊縈繞,隨後漸漸落入無聲。
畫紙此時也悄然變質,從嶄新如初,變得越發枯黃,隨即風兒一吹,便化作了點點的碎屑,飄散在了空中。
好似,這畫來此就是為了和陸塵道彆一樣。
陸塵雙拳緊握,身影一閃,朝著廬山深處而去。
“等等我!”張椒喚了一聲,連忙跟了上去。
不多時後,張椒看著對麵一麵牆壁不斷施法的陸塵,好似也明白了什麼,歎了一口氣,拍了拍陸塵的肩膀:“逝者已逝,生者默哀。”
陸塵停住了手中的動作,桃花源已經開啟不了了,這裡本來有白翁留給他的一處印記,已經全然消失了。
不是遷移走了,再怎麼遷移,他身上有著陸字玉佩都能感應到的。
可是現在,卻沒有了感應。
桃花源,是真的消失了。
沉默了半響,陸塵抬頭看了看天色,有些恍惚道:“現在已經六月了吧。”
張椒點了點頭:“已是六月末梢了,再有半月,便是夏秋交際之時了。”
“這裡的事情,不要和修靜說。”
陸塵說到。
陸修靜其實比他還要純粹的多,他是被現實世界中的許多稀奇古怪的事情給填充了,看待什麼樣的事務,都是率先帶一個問號去看待的。
比如說西遊世界的佛門,諸天世界的所謂的執歲真流等等之類的。
不管看什麼,彆管他們到底是好與不好的,先入為主的給他們頭頂上蓋上一個‘陰謀論’的大帽子。
因為現實世界的社會關係‘教導’了陸塵,天底下沒有免費的麵包,一切有利於你的事情,其實暗地裡麵已經被標記好了價格。
至於陰謀論對或者不對,那就是後麵的事情了,警惕就行了。
實在躲不過去的時候在說!
可是陸修塵不一樣,他沒有接受過太多稀奇古怪的理論信息。
看待許多事物的動力,還是最為原始的好奇心作祟。
雖然三字經還沒有出來,可是天下流行的還是孟子的‘人之初,性本善’的理論。
若是讓他知曉了桃源洞天出事了,那他必然安穩不下來了。
“自然。”張椒點頭應下。
陸塵如此沒有多說什麼,轉頭離去,張椒轉頭深深看了一眼麵前的石壁後,也隨著陸塵離開。
陸塵沒去東林寺轉悠,那邊剛經過了人仙大戰,陸塵腦子抽了才會去。
恐怕他去了,就是自投羅網去了。
重新回到太虛觀,陸塵先去看了陸修靜。
此時的陸修靜正在研究如何將他收集的齋法科儀融合的事情。
看到陸塵過來,陸修靜急忙起身,將自己記錄下來的想法讓陸塵看看。
陸塵讀了一遍後,指出了一個問題:“你這套理論不錯是不錯,可為何還是使用的天師道的鬼吏祭酒製度呢?”
陸修靜立即回道:“因為這是天師道數百年來延續下來的。”
陸塵聞言後搖搖頭:“你也說了,這是數百年前的製度了,那個時候的世道,比之當下還要混亂,陰鬼叢生,淫祀遍地,巫鬼獻祭,天師道初立之時,還是在西南蜀地,所以五鬥米教的管理製度,也貼合了當時的社會環境,可是現今道門佛門大盛,巫鬼之道雖然尚存,可終歸是小道了,道門的理念開始深入人心,既然如此,為何還要借用巫鬼道的路子呢?”
陸修靜愣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不破不立?”
陸塵欣慰點頭:“不錯,不破不立,現今鬼吏祭酒製度雖然傳承久遠,可天下沒有永恒之王朝,這道門之製,亦是如此。鬼吏祭酒,一聽便有巫鬼之影子,故而一些道門中人,也會不由的被其引出一些巫鬼道的陋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