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麥的談談,其實也沒想好要怎麼說。
到這個年紀,大抵是一種心照不宣,她明明白白看得出王文的變化。
就像王文看得出小麥的躲避。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兩個人的性格有些類似,都是做慣老大的人,對弟弟妹妹關心,幾乎是拿出當父母的照顧來。
王家父母忙,雙胞胎的性格其實頗不一樣,發號施令的那個人總是王文,他生來比彆家的孩子早熟些,妹妹幾個月大就去上育紅班,那兒照顧得不算太周到,畢竟孩子多。
到一周歲多點,幾乎就全是他不錯眼地盯著。
早年很多人家都是這樣,大的背著小的去上學,老師也不大管,妹妹就坐在哥倆中間吃餅乾。
要說這樣熏陶,成績上總是不太長進,每一分都是他們拿皮鞭子趕出來的。
他看妹妹緊,交友上也謹慎。
坦誠來說,家屬院的孩子,多半跟附近幾個大隊的孩子不玩在一塊的,他自己都起過那麼點心思,總想著她能多跟家境好、成績好的孩子來往。
一開始妹妹跟小麥姐弟倆湊一起玩,他心裡是不大滿意,還有一點就是家裡這個傻,以前人家哄一句,多少餅乾糖果都拿出去給人吃,闊得真是不行,總叫人放心不下。
但很快,他就拋開偏見,還覺得挺抱歉的。
小麥從來不占人便宜,對幾個朋友都很照顧,還好學,不管什麼情況都不放棄讀書,這在大隊裡頭是很奢侈又難得的事情。
妹妹的脾氣她知道,多少是有些嬌氣的,能忍讓這點的朋友不容易。
為此他對姐弟倆開始照顧起來,家裡舊的教科書、筆記本,都妥善收拾好送給他們。
當年真的純粹是出於照顧,倒顯得今天的那點心思有點難為情。
但王文從來不是猶豫不決的性格,他知道自己想做什麼,該做什麼,清清嗓子說:“你先說,還是我先說?”
小麥看他一眼,其實王家人都有一副好樣貌,長得像媽。
建國初頭批選上乘務員的,都是一等一的漂亮。
也導致王文的五官其實有些秀氣,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眼尾狹長,不像彆人都是寸頭,頭發打理得很精細,總穿沒有褶皺的白襯衫,挺斯文敗類的。
小麥對兩個好朋友都有羨慕的地方,對王月婷是她兩個哥哥,對禾兒是她的父母,有時候夢裡都在想,如果自己有這樣的運氣就好。
當然,老天爺待她尚可,起碼還有個弟弟。
禾兒以前曾經說過,她和妹妹是禾苗。
小麥和弟弟是麥米,聽上去就該是要做好朋友的人。
但這句話,曾經叫她動過改名字的念頭。
小麥小麥,她就生在麥收時節。
弟弟更是敷衍,咬文嚼字一點就是父母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實誠來說就是不上心。
後來好像是覺得習慣,她覺得叫周小麥也挺生機勃勃的,有股兒勁,並不是父母給她起的,而是她給自己賦予的。
她的一生,也多半是掌握在手裡。
但眼前這一件,總有那麼些不好處理。
換做一般人,互有好感的時候就接觸一下,不行就算。
不管是出於兩家、她和月婷、還是月婷和大米之間,都注定他們以後碰麵的機會多,要是真沒能成,該有多尷尬。
或者王文以後說上彆的人家,他媳婦知不知情恐怕都不妥。
一舉一動都應該謹慎點才對,小麥不自在把頭發彆在耳後,說:“你說吧。”
說什麼,都得是男人來開這個口吧。
王文剛剛稍微組織一下語言,他本來就是極有條理的人,說:“我以前從沒把你當同齡的女孩子看過。”
這話好像哪裡不對勁,小麥不由自主歪著腦袋,等著下文。
王文接著說:“現在我覺得,你是可以接受追求的大姑娘了。”
小麥這樣年紀正好的姑娘,多少有過兩個人表達好感,彆的不提,魏浩然前幾天說的哪句都比這個動聽。
但她笑笑說:“可以是可以,但咱們要約法三章。”
王文大概猜到她要說什麼,點頭道:“可以。”
小麥其實沒什麼多的要求,隻一樣,說道:“如果咱倆沒成,我希望這件事沒人知道。”
大家都有顧慮,自家弟弟/妹妹肯定是能成的。
他倆就不一定,要是人儘皆知,以後月婷究竟是要和婆家姐姐兼發小親近,還是娘家嫂嫂更好,難免裡外不是人。
王文沒什麼意見,看手表說:“那今天有空跟我吃飯嗎?”
前幾天可是躲得厲害。
小麥想起來編過的那些借口,今天很是理直氣壯道:“恐怕不行,我得去找禾兒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