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選的是市醫院旁邊的小飯館,趙秀雲夫婦不摻和孩子之間的事情,先行一步,錢花夫婦和王武在醫院照看。
隻剩下幾個人,坐滿一張大圓桌。
說真的,往這兒一坐,王文都覺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他虛長幾歲,對妹妹的發小們從來都是長輩的關懷,像這樣以同輩人同坐一桌,好像還是第一次。
這時候,他的身份是小麥的對象。
連王月婷都難得對親哥很是打量,更何況其他人。
大米點完單也不說彆的,直接抬手叫一箱酒。
王月婷很替他擔心,悄悄說:“我大哥酒量賊好。”
好到什麼程度呢,五個人一塊上都未必是對手。
禾兒有些不大相信,說:“他們倆也挺能喝的。”
哪怕是小麥,看男朋友喝酒都是頭一次,咬著贈送的蘿卜乾,說:“點到為止就好。”
禾兒忽然撲哧笑出聲,說:“那周楊恐怕不服。”
大家也是後來才知道那天的緣由,為此高明和大米,沒少給周楊賠禮道歉,好一頓收拾。
正牌的姐夫高高舉起、輕輕放過,周楊要是知道能氣得罵人。
他那天真是叫冤枉死。
小麥無奈搖搖頭說:“都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還是男人都這樣,缺乏敏銳?
禾兒聳聳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眼看著菜還沒上來,就要開第一瓶才說:“先墊肚子。”
空腹喝,腸胃都不要了。
大米手指急躁地在桌上敲兩下,倒顯得王文很是悠哉,好像一切儘在掌握,從來都是這幅樣子。
王月婷最常說:“我大哥是老狐狸。”
一肚子壞水,什麼事都憋在心裡。
這會人家不緊不慢,蘿卜乾吃得跟什麼珍饈似的,一看就高下立判。
大米是撇撇嘴,隻覺得裝模作樣。
他本來對未來大舅哥是挺尊敬的,但現在大家身份上是打平,他還就隻有這一個姐姐,上哪裡說理去。
他等著菜上一半,二話不說就把杯子滿上。
王文心中有數,端起來就喝。
兩個人都喝得挺急的,沒等人反應過來就一瓶下肚。
小麥看來看去,覺得也沒什麼好攔的,索性吃完飯說:“不管他們,我們上外頭轉轉吧。”
還有幾天就過年,街上不知道有多少小攤小販。
向來買東西,就是禾兒和王月婷的最愛。
她倆那點擔憂也拋在腦後,尋思著這兒是包廂,待會再來看,應該出不了什麼意外。
大事肯定是沒有的,就是她們一走,大米就給改成對瓶吹,他一句話都不說,好像就是悶頭喝。
王文也差不多,兩個人不知道在較什麼勁。
高明看自己都插不上,心裡計算著待會怎麼把兩個醉鬼扛回來,默默把杯子放下。
說起來,兩個人的酒量都不算差,但這樣下去,海量都撐不了多久。
高明看著,覺得大米恐怕會先撐不住,君不見話都開始多起來。
老毛病,其實骨子裡頭根本不是什麼沉默寡言的性格,已經搭著未來姐夫的肩膀,開始說他姐以前有多不容易。
一個幾歲大的小姑娘,因為產生有彆於大隊人的想法,對讀書充滿渴望,不僅為自己,也一直在為弟弟努力。
大米慢慢長大之後雖然負擔起屬於自己的那一部分,但在姐弟倆的生活裡,仍然是姐姐占大部分。
那些王文沒有參與過,隻從妹妹嘴裡聽過的生活,變得更加熟悉。
他不由自主想,當年要是自己產生過點彆樣的想法會怎麼樣。
不過理智很快回籠,知道絕不可能。
小麥小的時候自尊心太強,強到和好朋友們都會刻意區分開某些事,是這幾年的富裕,使她有彆於以往。
當時要是有點什麼,一準是悲劇收場,未必是最相襯的兩個人。
反而是今天,王文看著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頗有些一言難儘。
誠如王月婷所言,他的酒量是好到驚人,一眾哥們裡常被戲稱“雙胞胎酒量,都長在一個人身上”,像他弟,幾乎是三杯就倒,結婚那天都是做哥哥的幫忙扛過去的。
但今天,酒是個借口。
王文一改往日端著的樣子,誠心誠意地說:“放心,以後她什麼苦都不會吃。”
他是男人,再怎麼樣都該遮風擋雨,他也有這個自信能做的。
大米是反應慢半拍,手上一用力,說:“你一定得做到啊。”
倒是高明,覺得自己清醒得不應該在這裡,想想還是借口上廁所,躲出去。
對他來說,還是挺受衝擊的,畢竟文哥平常看著,不像能說這樣話的人。
可見處對象,確實能讓人油嘴滑舌起來,不然怎麼哄小姑娘開心。
他也沒敢走太遠,怕兩個人喝多鬨事,索性靠在二樓走廊儘頭吹吹風。
平心而論,高明和大米還是有區彆的。
他一走,王文也覺得該好好跟“小舅子”交交心——哪怕現在人看著有點醉的樣子,但也有借酒裝瘋的程度在。
王文扒拉開大米的爪子,說:“你就這麼一個姐姐,我也就這麼一個妹妹。”
誰對誰來說都很要緊。
大米腦子還沒成一團漿糊,說:“不一樣,你們有一家子人。”
不像他,是姐弟倆相依為命,誰沒誰都很難活下去。
這話也有道理,王文心裡歎口氣,說:“我們家都會好好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