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楊下午是去找一位朋友,他來滬市也兩年多,自然有自己的門路,這回去是想租兩間店麵,賣二手自行車。
現在街上就數自行車最多,基本家家都買得起,畢竟總得有用交通工具。
他之前做過一回買舊車,修一修賣出去的生意,小掙過一筆,不過太耽誤時間,出租車公司原來有出勤安排的,是現在改成承包製,才算自由起來。
在人家家裡一坐就是一下午,再請吃個晚飯,小喝兩杯,才晃晃蕩蕩要回家。
他住的地方,大門口保衛處就有電話,大爺叫住說:“小周啊,下午有人找你好幾回,給你留了口信。”
好幾回,那肯定是急事,畢竟電話接不到是常有的事。
周楊轉過好幾個念頭,說:“留的什麼?”
大爺說:“是個女孩子,問你信封裡放的什麼?”
周楊這幾天隻見過一個信封,就是中午給苗苗那個,他也顧不上什麼回家,到車棚裡騎自行車,意識不大清醒,抬兩次腿才跨上去。
快十一點,街上沒什麼人也沒什麼車,他沿著邊騎的,沒一會就到方家,本來離得也不遠。
屋子裡的燈都是暗的,但門上沒掛鎖。
換平常,周楊該多想想,但確實喝幾杯,敲門喊人。
方海剛躺下,一時沒辨認出是誰,掀開被子說:“我去看看。”
苗苗倒是聽出來,不過她穿著睡衣,臨時還得換衣服。
等收拾好到樓下,爸爸已經跟人聊起來。
周楊已經大概聽完是什麼事,看到她歉然道:“不好意思啊,急壞了吧?”
這事從哪裡算,都沒有他的錯。
方海擺手說:“是她過日子不精細。”
居然連自己有多少錢都不知道,叫人怎麼放心。
周楊覺得還是得跟長輩解釋一句,說:“苗苗這錢畢竟是要拿出來借給我的,還是有我的責任。
方海拍他的肩說:“沒事沒事。”
又說:“也挺晚的,還讓你跑這趟。”
周楊本來就站不太穩,扶著門框說:“我也是剛回家,不是什麼大事就好。”
說完話,打了個嗝。
一身酒味,苗苗往後退一步,說:“我一直在打電話。”
心裡還是有點委屈的。
周楊是含糊應道:“下次,下次我一定接到。”
方海都覺得他醉得不輕,索性說:“我送你回去。”
彆待會在半路上出點什麼事,他跟老戰友都沒法交代。
周楊本來也想逞強,拍拍腦袋說:“是有點暈。”
把自己當西瓜皮了都。
方海撐著他上摩托,嘀咕著說:“都這樣了,怎麼到這來的。”
又囑咐孩子鎖好門,他馬上就回來。
苗苗鎖好以後,上樓跟媽媽和姐姐都說一聲——她們都是在被窩裡,懶得換衣服下去。
趙秀雲沒說什麼,倒是禾兒點點妹妹的額頭說:“你啊你,自己的東西都不知道。”
苗苗今天聽了都有一萬遍,說:“我現在知道了。”
但心裡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好,說:“我以後會好好記賬的。”
這才像樣子,禾兒看她穿戴整齊,說:“那你再等會,給爸爸開個門再睡。”
苗苗點頭應,坐在客廳裡打哈欠。
方海回得很快,倒杯水喝才說:“睡吧。”
苗苗有些不放心,說:“楊哥沒事吧?”
能有什麼事,就是多喝幾杯而已。
方海搖頭說:“他那窩,不像住人的地方。”
比招待所還沒人氣。
苗苗以為爸爸是說環境,道:“挺乾淨的啊。”
不像有的男生,臭襪子都放好幾天,周楊還是挺講究的。
方海說的不是這個,說:“不像個家。”
苗苗的概念裡,一個人確實不能算個家,但也不知道爸爸從哪裡得出這個結論,隻轉身回房間,倒頭就睡。
她每天都得睡夠數,前一天睡得晚,第二天就起得晚。
起床下樓後,家裡已經就剩自己一個人。
她收拾好出門,在巷子口吃早飯,邊吃邊琢磨著要乾嘛,去派出所領完錢後,決定去找周楊“興師問罪”。
周楊還在睡,聽見敲門聲費勁睜開眼,一時也沒想起來自己是在哪,半眯著眼,一邊搓著後腦勺,一邊去開門。
越聽越覺得聲音耳熟,拉開門的時候說:“苗苗?”
苗苗看他頭發亂蓬蓬,就知道剛睡醒,說:“吵醒你了?”
周楊看窗外豔陽高照,覺得自己還在睡也很不像話,說:“沒有,我剛起。”
苗苗是最討厭有人擾她清夢,聞言鬆口氣,說:“我剛從派出所出來。”
周楊壓根不記得昨天的事,驚訝道:“出什麼事了?”
苗苗更加奇怪,說:“你不記得了?”
這前前後後才多久,還是說昨晚家門口的那個人不是他。
周楊努力回想一下,說:“我闖禍了?”
他平常酒品挺好的啊,怎麼鬨到叫個小姑娘收拾殘局的地步,真是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