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駿無奈說道。
“謝知院,謝知院。”
聽到趙駿沒有怪罪的意思,汲縣縣令這才邊擦汗,邊從地上站起來。
隻是腿還是有些發軟。
要說他也是同進士出身,怎麼樣也是讀書人。
宋朝不興跪拜禮,沒道理下跪。
可架不住縣令怕死啊。
早聽說知院心眼小,得罪他的人往往死路一條。
即便進士出身的文官也不是護身符,死在他手裡的貪官汙吏不知道多少,其中甚至還有宰相級彆的大員。
他一個同進士出身的縣令,在百姓眼裡是天大的官,在知院眼裡跟芝麻綠豆沒區彆。
所以汲縣縣令當時就慌了,生怕趙駿動怒,當場下令給他宰咯。
好在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趙駿居然沒有生氣,語氣反而很隨和,這讓包括汲縣縣令在內的諸多官員們倒是鬆了一口氣。
“先把人帶回去好好審審,大郎。”
“在。”
江大郎走過來。
“你派些人跟著一起審,查查背後還有沒有人,除惡必須務儘。”
“是。”
“你們跟我去縣衙吧。”
趙駿看向汲縣大小官員道:“這件事情隻要沒查出來跟你們有關,背後沒有你們指使,我就不會怪伱們,不過地方上的事情,還是要多多上心,即便不能完全解決,也要多多調查。”
“是是。”
眾人如鵪鶉般應著。
直到此時趙駿才下船,環顧四周。
汲縣後世是大平原,但在宋朝時期,黃河流經此地,形成了不少支流。
在這些支流岸邊,蘆葦叢生,棲息著許多村莊。
村莊靠河而生,附近有丘陵、小山坡、樹林、田園以及大大小小的河溪,能耕作,能捕魚,填飽肚子不難,想發大財卻不容易。
想來這些黃河水匪,就源於當地一些不安分守己,眼饞過路商旅資產豐厚的不法之徒。
一行人抵達了縣衙。
趙駿隻是召見了當地皇城司指揮使,讓他把當地的情況彙報一下,隨後也沒有見其餘地方官員,而是在縣衙裡等著。
眾人齊聚於衙門後院,圍坐在石桌上,正是飯點,大家一邊吃飯,一邊說著。
“這次剛剛進河北,就有很大收獲啊。”
趙駿扒拉了幾個飯,覺得沒什麼胃口,放下碗筷感歎道:“我們居於安定太久,常以為隻要讓百姓吃飽飯,生活無憂,就是王道。卻忘了還要關注百姓的生命財產安全,以前各地也有很多這樣的情況上報,但我卻沒有重視,這是我的失職啊。”
楊告忙道:“知院掃黑除惡,已經讓地方治安大好。這些盜匪不像那些黑惡份子,打砸搶燒,容易辨彆。他們藏於民間,隱於鄉野,平日裡是百姓,劫掠時候才是盜匪,極難發覺,又怎麼能怪罪到知院頭上去呢?”
“是啊,正如知院不好怪罪地方官吏一樣,這件事的責任不怪任何人,隻是我們沒辦法分辨出誰是百姓,誰是盜匪。”
王安石也說道:“他們殺人越貨之後就跑了,死無對證不說,甚至連個可疑的犯人都找不到,這次也就是這些人撞在了知院手裡,若是普通商人,一沒有能力反抗,二地方官府又不能及時趕來,總歸是無可奈何之事。”
“怪就怪在那些盜匪,無關旁人的事情。”
“不錯。”
“確實是這個道理。”
眾人七嘴八舌。
倒不是給趙駿開脫,而是本來就是如此。
趙駿又何嘗不明白這一點。
他點點頭道:“嗯,不過以前我沒有重視也不假,這次遇見了也是個大收獲,到時候一定要擬定一個方案,清剿天下的盜匪。即便不能徹底鏟除,也得打擊一下他們的囂張氣焰,不然官道渡口,光天化日之下這麼來,實在是豈有此理。”
後世八九十年代雖然有這樣的現象,但往往是深山老林居多,特彆是南方山高林密,極易躲藏。
其中國道公路是這些人常去的地方。
稍微文明一點的就設卡要過路費,不文明一點的就直接拿著凶器上車搶了。
北方則比較少見。
華北平原地勢平坦,交通便利,躲藏之處非常少,一旦被警察追捕,很難脫身。
如今趙駿可是在北方的華北平原上,光天化日之下在人來人往非常繁華的官道渡口搶劫,可見古代盜匪有多猖獗。
趙駿知道想杜絕不可能,除非大宋的科技發展到全國都是攝像頭。
但減少這樣的頻率。
而且保證主要道路的安全還是應該能夠做到。
比如加大基層治安開支,在主要官道上設立衙役部門,配槍值班,讓各縣在自己轄區主要道路上安排巡邏隊伍。
這在後世很難,因為我們國家的道路已經修得四通八達,隨便一個縣就有不知道多少條鄉道、縣道、國道、高速公路,幾乎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但在古代就容易許多。
因為古代道路沒那麼多,往往一個縣隻有一兩條官道,最多不超過四五條,組織個巡邏隊伍,甚至雇傭當地農閒時的農夫保障官道安全還是沒問題。
隻是這基本也就隻能保證北方平原,南方的話,就實在沒辦法。
“知院,問清楚了。”
趙駿腦子裡正想著,外麵江大郎進來了,向他彙報道:“果然有內鬼。”
“哦?”
趙駿問道:“是地方官吏,還是客船有問題?”
“是客船。”
“船老大?”
“不是,是船老大手下的夥計。”
江大郎道:“在我們上船搬運貨物的時候,就給水匪送了消息。”
“嗯,意料之中的事情。”
趙駿點點頭。
在黃河長江這種地方搞擺渡客運,屬於運輸行業。
雖說有句俗語叫“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裡麵的船就是指這種擺渡船殺人越貨的事情。
但那一般是指普通小擺渡船,到了長江黃河這種,船隻一多,就屬於大船隊。
比如趙駿這次雇傭的船老大,足足兩艘大客船,數百號人加上那麼多車馬貨物,一次性就得給數百貫錢。
若是遇到那種豪橫的大商人,貨物非常多,過一次河能賺上千,乃至數千貫也不是不可能。
因此正常情況下,為了這一錘子買賣,稍微有點腦子的船老大都不會冒著買賣砸掉的風險殺雞取卵,選擇與盜匪合作。
不過夥計就不一樣了,反正不是他的買賣,遇到個肥羊,就能撈上比乾半輩子夥計賺的還多。
“那盜匪審問得怎麼樣了?”
趙駿又問道:“他們那邊是什麼情況?”
“是大河一條支流細水河岸的兩個村子,村子裡的人自古就打漁擺渡為生,但也時常殺人越貨,久而久之,他們聯合在一起,專門做這種買賣。”
江大郎說道:“而且他們很聰明,從不挑小客和散客,往往盯著那些大船豪商,賺夠了就收手,藏個數年乃至十餘年,錢花完了或者風聲過去才會重新乾老本行。”
“根據當地縣衙調查和審問,發現他們最近一次乾已經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他繼續說道:“四年前有一批絲綢客商在汲縣渡河時不知所蹤,家屬找到汲縣,縣衙也調查過,很多人都說看到他們登船,船卻沒有到對岸,於是以為他們是遇到風浪船沉了江底,家屬也隻能自認倒黴,沒想到卻是這群人所為。”
“看來是我們上船時的車馬引起了他們的覬覦啊。”
趙駿感慨了一句。
隨後又問:“他們的家人和親屬有沒有參與?”
“尚未調查。”
江大郎道:“不過他們的動靜那麼大,想來即便沒有親自參與,至少也是知情。”
趙駿眼中閃過一絲寒芒道:“兩個村子,數百人。即便不是盜匪也知情,真是觸目驚心,吩咐縣衙,再讓黃三郎帶一百人一起行動,全抓起來。”
“是!”
江大郎點點頭,隨後出去。
趙駿眼睛眯起來。
全村一起犯罪,雖然知道古代這樣的事情不算少見,但還是令人震驚啊。
這大宋天下,如今也就隻有各地縣城掃黑除惡工作還算可以。
可這鄉野山林當中,還不知道藏著多少汙垢。
想要打掃乾淨。
任重而道遠呀。
或許。
也該打掃打掃家裡的衛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