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悉裡池說道:“讓他進來。”
“是。”
權貴隨即出去。
蒲晉進來,向悉裡池行禮說道:“陛下。”
“你回來了?這次又帶了什麼?”
悉裡池笑了起來。
蒲晉是室利佛逝最富有的商人,隻是常年居於大宋廣州,一年回來的次數比較少。
不過每次回來都會從廣州帶來大量宋國產品。
他身上穿的華貴絲綢衣服就是蒲晉所獻,還有他曾經花了很多金子,讓蒲晉從宋國帶回來一些金佛、玉佛。
所以每次蒲晉回來,都能給他帶不少東西。
“啟稟國王陛下,這次我並不是回來經商,而是帶了大宋的使者過來。”
蒲晉說道:“他們現在就在城外港口,希望邀請陛下前往大宋,參加宋人的新年慶典。”
“什麼?”
悉裡池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說道:“蒲晉,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難道不知道宋人才搶走了我們的蒲羅中?”
“我自然知道,但這是一次與宋人交好的機會。”
蒲晉連忙說道:“陛下,現在宋人強盛,他們的船隻遍布海洋,如果不能與他們交好,恐怕我們會非常危險。”
“他們來了多少人?”
悉裡池問道。
“陛下這是?”
蒲晉納悶。
悉裡池怒道:“這海上風浪大,死在海上誰能知道?”
他上次攻打蒲羅中被大宋海軍擊敗。
但室利佛逝人極為擅長水戰,那次是大宋海軍在蒲羅中建立駐地,進行陸戰擊敗了他們。
這讓悉裡池覺得,如果是在水裡的話,他們一定能把宋軍消滅。
所以一直對這事耿耿於懷。
然而蒲晉大吃一驚道:“陛下,千萬不要這樣做,宋人的強大超出我們的想象,他們隻需要一百人就能殺死我們一萬人,何況他們遠遠不止一百。”
“難道他們的使者有很多人嗎?”
悉裡池不解。
“有一萬之多。”
蒲晉汗都快下來了。
“什麼,一萬多人,全都來了?”
悉裡池大吃一驚。
一萬多人,那是他巨港全城人口的十分之一了。
這麼多人跑過來,他居然不知道?
不過好在蒲晉說道:“倒是沒有,隻是來了一艘船,其餘人都在海上,但如果來的話,明日就能到。”
悉裡池沉默下來。
他現在能召集的士兵也就一萬餘眾,如果舉國招募,讓下麵那些部落屬國派人的話,最多也就幾萬人。
麵對對方一萬人馬,他還真不一定打得過。
所以沉默片刻,他揮揮手道:“耶洛耶。”
“陛下。”
侍衛首領耶洛耶進來。
“你率領大軍出去,把宋人趕走,我一刻都不想看到他們。”
悉裡池下達命令。
“如果他們反抗怎麼辦?”
耶洛耶問道。
悉裡池冷聲道:“那就殺了,最近穆西河正在漲水,就說被洪水淹沒。”
“陛下,萬萬不可啊。”
蒲晉一時汗如雨下道:“即便不想去,也可以稱病遣使,萬不能與宋人交惡!”
“伱是擔心你在宋國的生意吧。”
悉裡池冷笑道:“宋人距離我們萬裡之遙,我怕他們嗎?他們搶占了蒲羅中,也僅僅派了不過千餘人而已,我遲早有一天要搶回來。”
馬六甲海峽的重要性在北宋時期就已經顯現出來,室利佛逝後來曾與印度半島的朱羅王朝打仗,就是為了爭奪這條航線。
要知道朱羅王朝離室利佛逝足足四千公裡,跨越整個孟加拉灣過來打一仗,花費的成本可見有多大。
但如果把馬六甲海峽搶到,控製這裡收阿拉伯人的過路費,那花多少成本都值得。
隻是畢竟朱羅王朝太遠,雖然初期打敗室利佛逝,甚至把室利佛逝的首都巨港攻破,然而後勤補給過於困難,最終還是撤離回去,讓室利佛逝依舊控製著馬六甲海峽。
如今馬六甲海峽被大宋搶走,無疑讓悉裡池失去了一塊巨大的肥肉,相當於大宋被西夏隔絕了路上絲綢之路一樣,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因為西夏雖然隔絕了絲綢之路,卻也隻是隔絕了河西走廊,西域商人還能走河湟走廊,並且路上貿易量跟海運比起來差得太遠,貿易額完全不是一個級彆。
因而失去馬六甲海峽給室利佛逝帶來的是每年損失上百萬貫的收入,對於室利佛逝這種國家來說,已經是個天文數字了。
此時麵對大宋使者的邀請,悉裡池自然不會答應。
他還想著找機會把蒲羅中搶回來,重新拿到馬六甲海峽的控製權,又怎麼可能自己親自跑到大宋去?
萬一這是宋人的陰謀怎麼辦?
至於宋國強大的問題。
悉裡池也不是不知道宋國強大。
可一來馬六甲海峽是他們國家的命脈。
二來他自認為大宋離他們太遠,宋國根本不可能派大軍遠征。
自己正在積蓄力量,把蒲羅中的宋軍殲滅。
即便對方知道了這個情況,派了人馬過來,自己不能抵擋,也可以退回來防守,等對方主力走後再搶回蒲羅中。
所以悉裡池一點都不擔心宋國軍隊。
“哼,蒲晉,你居然帶著外人來你自己的國家,你是不是忘記了你是室利佛逝人而不是宋人?”
最後悉裡池冷哼一聲道:“若不是你這些年為我進貢不少好東西,我一定會把你殺了,把你的腦袋掛在城牆上,告訴國民你是個叛徒!”
“陛下.”
蒲晉人都傻了,但又知道悉裡池正在氣頭上,隻好失魂落魄道:“是我錯了,我這就去告訴宋人,讓他們離開。”
“去吧。”
悉裡池又躺回王座上,臉上依舊是餘怒未消。
蒲晉離開王宮,隻覺得天旋地轉。
他萬萬沒想到國王居然一定要與宋國交惡,可又不能勸國王,便隻得離開王宮,回到船上向譚文學他們稟報這件事情。
此刻船上譚文學他們依舊在等著,大概過了半個時辰不到,他們就看到一隊隊士兵從城裡出來了。
“應該是室利佛逝國王過來迎接了。”
“嗯,準備準備吧。”
譚文學和章有為還以為是國王過來迎接,便打算下船。
然而還未等他們從甲板上下去,就看到蒲晉急急忙忙從城裡跑了出來。
他這次是玩命的狂奔,也無法顧及自己權貴形象,甚至連帽子都掉在了地上,臉上露出焦急神色。
王世寧一直用望遠鏡觀察,見到城裡有人狂奔,便看了過去,看到是蒲晉,見他臉色不對,就說道:“二位郎中且慢。”
“怎麼了?”
譚文學和章有為已經帶著幾名副使和數十名使節團隨從人員準備下船了,聽到王世寧的話,疑惑地看向他。
王世寧卻說道:“有些不對,再等等看。”
二人見他這麼說,對視一眼,便停下腳步,站在船舷邊上繼續等著。
沒一會兒工夫,室利佛逝就有數千軍隊跑到岸邊,氣勢洶洶地把碼頭包圍了起來,還有人在下麵用聽不懂的語言大喊大叫。
由於蒲晉帶走了他的人,眾人也聽不懂,但看對方氣勢也明白似乎來者不善,一時麵麵相覷。
不過僵持沒持續多久,蒲晉就衝了過來。
他在軍中有人脈,很快就越眾而出,來到船上氣喘籲籲道:“郎中,指揮使,不好了。”
“怎麼了?”
“國王失心瘋了,要與大宋為敵,想把你們驅逐走,還說若是不走,就要把你們殺掉。”
“嗯?”
章有為皺起眉頭道:“看來你們國王殊為不智啊。”
蒲晉苦笑道:“我也勸過,奈何”
“現在怎麼辦?”
譚文學看向章有為和王世寧道:“是走還是?”
“哼,我大宋誠心邀請,對方不僅不識好歹,還膽敢出兵,欺我大宋不能戰否?”
王世寧怒道:“我一聲令下,頃刻間讓他國滅!”
“先慢動手,你滅了人家國,朝廷還有使命在,到時候上哪找個國王回去複命?”
章有為苦笑起來。
譚文學眉頭緊皺,沉思片刻,倏地說道:“諸位可記得傅義陽之事乎?”
傅義陽,本名傅介子,因斬殺樓蘭王而被封為義陽侯!
“你的意思是,另立國王?”
章有為說道。
“不錯。”
“可師出有名?”
“無故襲我大宋海軍在前,對我大宋使者無禮在後!”
譚文學眼中露出寒光。
他是禮部的人,自然知道要給對方找罪名。
蒲羅中就是後世新加坡,實際上當時室利佛逝並沒有占據,因為那時隻是一片荒無人煙的地方,隔著海峽在對岸建港口顯然成本會很大,也不利於管理。
所以室利佛逝控製的是新加坡對麵的巴淡島,在那裡建立了港口收費。
但宋人過來之後,又在對岸的蒲羅中建立港口,這樣阿拉伯商人就跑到那邊去了,不再給他們繳納過路費,讓室利佛逝損失了大筆收入。
於是悉裡池這才主動發起進攻,為的是把蒲羅中毀掉,逼阿拉伯商人們重新走巴淡島。
因此雙方戰事的發起者是悉裡池,大宋並沒有攻打過室利佛逝,隻是悉裡池派人過來被打敗了,大宋這邊就沒有繼續追究。
現在大宋主動示好,邀請對方去大宋參加慶典,並且還會賞賜東西,希望緩和兩國關係,結果對方不僅不答應,還要驅逐甚至殺死使者,繼續襲擊蒲羅中把馬六甲海峽搶回去。
那這無疑就是一個出兵的借口。
“隻是這新國王?”
章有為不懷疑廣州號有沒有實力滅了室利佛逝,他擔心滅了之後的事情。
譚文學沉吟了片刻,抬起頭看向蒲晉,眼裡露出詭異的光。
“你們看,他像不像室利佛逝國王?”
“我?國王?”
蒲晉張大了嘴巴,指著自己一臉不可思議地道:“真的假的?”
譚文學、章有為、王世寧三人對視一眼,然後都笑了起來。
“我看他確實挺像個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