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更是握緊了拳頭,臉上的青筋暴跳,血壓拉滿,既然是皇趙後裔,居然還厭惡自己的祖宗?
簡直是數典忘祖,無法無天!
他張嘴想問,看到晏殊向他搖搖頭,這才忍了下來。
晏殊稍微思索了一下,就說道:“既然你不喜歡,那說明你不太了解。”
“老村長,您這話我可不愛聽。”
質疑他的專業,趙駿當時就急了,說道:“我可是人大曆史係畢業的,不喜歡歸不喜歡,但課還是認真聽了的,您不能質疑我的專業性。”
“那我考考你,你知道趙禎是誰嗎?”
晏殊語不驚人死不休。
這話很大膽。
當著皇帝的麵前直接說皇帝的名字。
但宋朝的文人向來都很大膽,何況這也是特殊時期,沒有辦法,連趙禎臉上都沒有任何不滿的情緒。
趙駿笑了起來:“宋仁宗啊,他算是宋朝為數不多的好皇帝了,是曆史上第一個以仁為廟號的皇帝,在他手裡,宋朝經濟、政治、文化都達到了巔峰。唐宋八大家有六個出於他朝,人才濟濟,蘇軾曾經說過,仁宗一朝出的人才夠子孫三代用了。”
宋仁宗?
原來朕將來的廟號是仁宗?
趙禎心裡想著。
晏殊好奇問道:“唐宋八大家是?”
“明朝初期的時候選的,是唐代和宋代八位散文家的合稱,分彆為唐代韓愈、柳宗元和宋代歐陽修、蘇洵、蘇軾、蘇轍、王安石、曾鞏八位。”
趙駿侃侃而談道:“韓愈、柳宗元是唐代古文運動的領袖,歐陽修、三蘇是宋代古文運動的核心人物,王安石、曾鞏是臨川文學的代表人物。他們先後掀起的古文革新浪潮,使詩文發展的陳舊麵貌煥然一新,所以被評為唐宋八大家。”
“哦。”
晏殊點點頭。
趙禎他們則默默地將名字記在心裡。
歐陽修他們自然知道,天聖八年甲科進士及第第十四名,如今的學士院宣德郎,目前任館閣校勘,參與編修《崇文總目》。
說起來晏殊還是歐陽修科舉考試的主考官,當時評價歐陽修說不給他奪魁,是因為他的文風過於鋒芒畢露,眾考官欲挫其銳氣,促其成才,所以才把他的排名壓了壓。
現在看來他果然不負眾望,在曆史上留下了屬於他的名字。
至於蘇洵、蘇軾、蘇轍、王安石、曾鞏等人他們卻是不知道,也許是以後才會出現的人物,不過並不妨礙趙禎把他們的名字記住,將來興許能夠見一見。
“三蘇王安石曾鞏這些人都是宋仁宗中後期比較出名的文人,是宋仁宗晚期到宋英宗和宋神宗時期非常活躍的知名人物。”
趙駿覺得現在眼瞎的時候能有人陪自己聊聊天也很好,因而知無不言地說道:“特彆是蘇軾和王安石,蘇軾的詩詞是北宋一絕,堪稱豪放派第一。王安石則是繼承了範仲淹改革之誌,在宋神宗時期進行了王安石變法。”
範仲淹改革?
王安石變法?
眾人一頭霧水,範仲淹他們自然知道,現在的開封府尹,他將來會進行改革嗎?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有宋仁宗一朝,到宋神宗時期,文風非常昌盛,誕生了很多大文豪,是中華民族文化發展能與唐朝並列的時代。”
趙駿繼續說道:“當然,也隻是文化和經濟還可以,軍事上就差很多。”
晏殊自動忽略了那句軍事上就差很多,回頭看了眼趙禎他們,滿意地說道:“那看來宋仁宗是一位優秀的皇帝啊。”
“差不多吧,算個明君。”
趙駿又補了一句:“不過我很想打他。”
“額。”
晏殊和趙禎他們給聽懵了,既然是好皇帝,為什麼想打他呢?
“為什麼想打他?”
晏殊問。
趙駿就說:“他那一朝都出了一堆寫宋詞的高手,什麼晏殊、蘇軾、柳永、歐陽修、晏幾道、範仲淹,離大譜的,上學那會背詞背得我想死。現在我當了老師,還得給學生們講宋詞,繞不開他啊。”
晏殊有些尷尬地看了趙禎一眼,趙禎臉色無奈,後麵幾個大臣捂嘴偷笑。
看來官家治理的盛世文風太烈,令人後世子孫遭殃啊。
“當然,皇帝確實是好皇帝,宋仁宗除了倒黴點,生不出兒子以外,其它地方還是沒得挑的,據野史記載死的時候敵國皇帝遼道宗為他哭喪,不過我們老師說應該是假的,反正不見宋遼兩國的正史。”
“另外就是冗兵、冗官、冗費也在他手裡加劇,雖然當時宋朝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國家,但因為三冗問題,也是最貧窮的國家。軍隊吃空餉問題嚴重,武將腐敗無能,文官領著極高的俸祿,官員數量又特彆多,還每天不乾事淨給朝廷拖後腿。”
“加上每年還要給遼國歲幣,造成宋朝財政嚴重虧缺。然後土地兼並嚴重,大量百姓的土地被權貴給弄走,使得內部叛亂嚴重。對外和西夏的戰爭又沒打贏,幫李元昊立國之戰建立起威望,造成了之後遼夏宋三國鼎立的局麵。”
“仁宗說起來是個好皇帝,但那是指宋朝,跟其他朝代的明君比起來,也就是個平庸之主而已。”
“他有想法改變這種積貧積弱局麵,可麵對巨大的阻力,又不敢對慶曆新政支持到底。做事瞻前顧後,用了範仲淹又不信任他,沒有像漢武帝、唐玄宗那樣力挽狂瀾的能力,從宏觀角度看,最多是個裱糊匠。”
“當然了,他的性格確實好。曆史學界公認,宋朝皇帝昏庸君王多而明君少,仁宗在宋朝皇帝裡屬於矮個裡勉強挑的高個,跟他後麵那群廢物智障皇帝比起來,算是個有作為的了。”
趙駿一咕嚕又說了一大堆,即便末了又補充了一句性格好,有作為,也還是直接給趙禎他們臉色嚇得驟變,一個個都寂靜無聲,氣息都變得粗了起來。
雖然因為外麵下著瓢潑大雨,掩蓋了他們的聲音,可就連晏殊都沒有說話,讓房間內的氣氛變得凝固到了極點。
這讓趙駿很是納悶,問道:“老村長,你不是要聽宋朝曆史嗎?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當然不對了。”
晏殊幾乎本能想為趙禎掩飾,但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失言了。
因為今年才景祐三年,趙駿說的事情他們一不太清楚具體情況,二是很多事情都沒發生,隻有三冗問題他們是清楚的,那該怎麼反駁呢?
趙駿笑道:“那老村長說說哪裡不對了?”
“我......”
晏殊急中生智道:“你說仁宗是個好皇帝,可又說了那麼多缺點問題,他怎麼能算是個好皇帝呢?”
“誒。”
趙駿說道:“這就是老村長的不對了,缺點問題是有的,但又不是在他手裡產生的,是趙匡胤和趙光義那倆兄弟不乾人事兒,宋仁宗隻是沒有能力改變這種現狀而已。他確實愛民如子,性情寬厚,包拯那人老喜歡噴人,噴了仁宗一臉口水他都沒說什麼,這難道不是個好皇帝?”
晏殊看了眼外麵,說道:“天色晚了,你先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帶醫生過來再給你針灸。”
“好的,謝謝老村長。”
趙駿感歎道:“幸好老村長你們救了我,不然我就死定了。對了,咱們村裡有花露水嗎?今天起來身上被蚊子咬了一身的包,我身上穿的這衣服怎麼也怪怪的,是咱們彝族的民族服飾嗎?”
“沒有。”
晏殊生硬地回了一句,然後急急忙出了門。
趙駿聽到關門聲有點重,一頭霧水,不知道哪惹老頭不高興了。
但說了那麼多話,頭暈暈的,肚子餓,嘴也渴,躺在床上,很快迷迷糊糊又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