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是。”
趙駿因為瞎了,耳朵倒是靈敏不少,聽見了趙禎的碎碎念,就隨口說道:“現代社會也不乏發達的君主專製,約翰牛和腳盆雞到現在還有王室,雖然沒實權。但也有不少實權王室,像中東那些白袍子國家,個個都富得流油,可見現代化不一定非要皇權滅亡。”
趙禎聽到這句話,頓時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追問道:“那怎麼樣才能夠既保住皇權的情況下,又能完成工業革命,讓國家富強起來呢?”
趙駿微微一笑道:“很簡單,你們要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集權專製和皇權專製不一樣,專製並不是一件壞事,西方列強能強大起來,哪個不是中央集權產生?隻要領袖和政治群體有遠見,那麼這個國家的發展速度就會非常快,就像毛熊老大哥在慈父手裡,從一個隻有一點點工業底子,幾乎是農業國的國家,兩個五年計劃,一躍成為世界第一的重工業大國。”
“而皇權專製最拉的地方在於,你上台的不一定是政治強人和英明領袖,隻是出生好而已。”
“如果我是宋朝皇帝,我有遠見,就算這裡麵水很深,那我也能夠把握得住。先培養出一批精明能乾的臣子,發展武力,吊打遼金蒙和西夏,再開闊海洋,殖民日本和印尼,殺光那裡的畜生,掠奪當地的資源和財富,發展農業生產革命,再開啟全民普及教育。”
“民智到了一定成熟階段,就可以秩序性地推廣工業革命。就算出現階級對立也不擔心,宋朝同時期全球很多地方甚至都沒有人煙,把他們送去海外,殖民全世界,包括歐洲。”
“在國內混不下去的知識分子,去了海外不得當人上人?就像民國上海灘洋人,還有那些去美洲、非洲、南亞、東南亞的殖民者,很多都是國內破落戶。”
“再不濟澳洲,美洲,甚至西伯利亞,多的是地方。”
“特彆是西伯利亞,彆看那裡冷,地底下埋的全是石油,如果能夠發展重工業,把蒙古、西伯利亞全打下來,再占據澳洲美洲,開拓歐洲,占領全球都不是夢。”
“當然,這裡麵對於宋朝皇帝來說,最大的難點就是第一步。”
一番話雖然趙禎聽不懂,但總感覺很厲害的樣子,以至於讓他忽略掉了趙駿最後那句話。
他不迭問道:“那如果君王手底下有一個有遠見的人,而且這君王萬分信任他,放手讓他去做,能做到強國嗎?”
“你是說宋朝君王嗎?”
趙駿有點不敢置信地說道:“就趙禎信任範仲淹那個程度,你不是在逗我?”
“額......”
趙禎不由自主地看了眼範仲淹,範仲淹也麵無表情地看了一眼他。
兩個人對視一眼,趙禎訕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趙駿繼續說道:“還是那句話,除非那個君王有像我這樣的能力,或者說有能看見未來的眼光,才有可能做到這種事情。”
“但可惜的是宋朝那群腦殘皇帝肯定沒我那麼厲害,而且君主專製家天下的弊端就是即便出了一代雄主,也不能保證每一代皇帝都英明神武。特彆是宋代那樣腦殘皇帝比較多的時代,出現任何一個傻缺都讓大好局麵全都葬送。”
“另外我對宋朝的製度也很不滿意,宋朝表麵上看是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實際上還是實權君主製。北宋一朝的士大夫,都被君主玩弄於鼓掌,還不如明朝士大夫,至少明中後期士大夫能玩弄君主於鼓掌。”
“像宋朝開國時期,趙大趙二兄弟忽悠士大夫說我們和你們一起治理江山,然後告訴士大夫,我們發的聖旨沒經過你們批準,都發不出去。”
“聽著是不錯,但實際上呢?”
“高級官員的人事權還是在皇帝手裡,任何官員任命都要經過皇帝。”
“宋神宗為了提拔王安石舉薦的李定,不惜連換三個阻撓聖旨下發的知製誥,強行通過了聖旨。”
“宋仁宗一朝宰相有二十三個,每個宰相的任期都非常短,隻要一有宰相被彈劾,趙禎就把人罷免掉,以鞏固相權帶來的威脅。”
“還有秦檜這廝滿朝文武彈劾他的不計其數,但他偏偏屹立相位二十年不倒。”
“這些都足以證明大宋體製還是皇權主導。”
“所以實際上宋朝皇帝的權力非常大,皇權從未被架空過,南宋時期朝堂往往分為主戰與主和兩派,然而事實上不管是主戰還是主和,主動權一直捏在皇帝手中。”
“秦檜早期是個堅定的主戰派,但主戰派在朝堂上沒地位,為了迎合趙構,就必須成為主和派。”
“趙構是個腦殘,滿腦子想跪地求和,他就提拔秦檜,打壓嶽飛。因此秦檜雖然罪有應得,但跪在嶽王廟前的人更應該是完顏構這條土狗才對。”
“還有蔡京早期是個能臣乾將,修水利、設立了居養院、安濟坊和漏澤園,改革了一定製度,受到了民眾的讚賞和擁護。但宋徽宗不喜歡良相,就喜歡奸相,就把蔡京逼成了六賊之首。”
“我倒不是給蔡京秦檜洗地,因為他們並沒有堅持自己的初心,那群士大夫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但從政治角度來說,這難道不是宋徽宗和完顏構的問題嗎?一些沒有遠見的愚蠢君王,領導一群隻知道維護君主專製的士大夫,一起愚弄百姓,出賣國家利益來換取苟延殘喘,這個國家不滅亡就沒天理了。”
趙駿直言不諱道:“所以總結來說,要想國家強大,就必須有遠大眼界和格局,同時也需要一群有遠見的精英官僚,以宋朝趙家皇帝那群傻缺的尿性,想讓他們代代出有遠見的雄主,把手下的臣子們全都打造成精英官僚,伱覺得可能嗎?”
一席話語結束,所有人都若有所思了起來。
很多人都說,如果宋朝皇帝想觸動士大夫利益,會遭到落水的下場。
實際上不儘然。
因為宋朝皇權比人們想象中的要大得多。
在兵權上,通過兩府中的樞密院牢牢把控,讓將不知兵,兵不知將,防止武將帶來的威脅。
政權上通過三司分散相權,隻保留政事堂,讓宰相擁有行政權,讓三高官官基本不參與政事,同時財政歸三司所有,權力相互製衡。
這樣政務、財政、軍政等權獨立分開,相權難以獨攬,使得大權係於皇帝手中,形成了宋代獨有的“二府三司”製度。
所以北宋時期,發生過兩次大規模士大夫利益受損的改革,就是“慶曆新政”與“王安石變法”,都沒有給皇權帶來威脅,隻是士大夫抵觸消極不配合,讓兩次改革破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