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具體說說嗎?”
“具體情況就是從唐開始,黃河泥沙淤積,河床變高,往兩岸泛濫,然後在景祐元年,黃河發生改道,從故道東流形成了橫隴道,宋朝出於對遼國的軍事防備,以及水患的問題開始對黃河進行大範圍治理工程。”
“結果如何?”
“結果很不理想,這玩意兒基本就是宋朝統治階級和那群腦殘大臣們一拍腦袋的想法,方案實施後,導致越治越泛濫,三次改動,整個河北跟大半個河南都快被淹沒,數百萬人流離失所,連在徐州的蘇軾都差點被水淹了喂王八。”
“竟然造成了如此大的後患!”
晏殊震驚不已,連忙詢問:“為什麼會造成這種結果呢?”
趙駿冷笑道:“一個宋仁宗蠢!”
趙禎瞪大了眼睛。
開始了。
又開始了。
一天不罵朕是不舒服吧。
“另外一個就是那群當宰相的大臣蠢!”
趙駿繼續冷笑著道:“富弼、文彥博那種畜生當的什麼宰相,大宋那幫君臣根本不在乎什麼民生,他們就是怕遼國怕得要死,才幾次作死改動黃河。雖然黃河在當時確實已經是到了比較嚴重的地步,但他們的奏折裡提的全是什麼邊寇、國防,根本不在意老百姓的死活,真是一群畜生玩意兒。”
眾人互相對視,趙禎不由得縮了縮脖子,趙駿隻是罵他蠢,這裡麵的畜生玩意兒應該沒有把他也算進去吧。
“能詳細聊聊內情嗎?”
晏殊連忙轉移目標,他生怕趙駿繼續追著官家罵。
趙駿稍微平緩了一下心情,然後才說道:“很簡單,真宗朝有個李垂比較早發現了黃河會出大問題,於是上書請求修河,但他的意見遭到了無視,結果幾十年後,景祐元年,黃河爆發,出現了第一次改道,從故道改到了橫隴道。”
“本來還算相安無事,但到了十四年後的慶曆八年,也就是公元1048年,黃河再次爆發,決堤北流,形成了商胡道。這個商胡道從濮陽往北,一路流往遼國,從滄州遼宋邊境入海,就是今天的天津。”
“這個情況一下子讓宋朝君臣給驚住,因為李垂早在幾十年前就預言過,說黃河會改道,還說可能會讓遼軍順著黃河逆流而上,直接打到汴梁城下,把大宋那幫腦殘嚇了個半死。”
“現在一看李垂預言成真,說不好遼軍順河南下的事情也會成真,結果就作死想要把黃河改回橫隴道和故道來,三次改河都失敗,就是三易回河。”
“這三次改回河流的方案不僅造成嚴重的河流泛濫後果,還給予宋朝百姓極大的痛苦和負擔,朝廷那群腦殘東西一拍腦門,就要讓幾萬幾十萬上百萬的百姓去死,跟光頭炸花園口一個德性,可以說是中華民族的千古罪人!”
說到最後,趙駿已是極為憤怒。
後世有人洗白說宋朝修黃河是實在沒辦法,黃河泛濫,不修不行。
但實際上看當時給朝廷的奏折裡,很多都會提及邊寇和國防安全,本質上其實還是擔心遼國會順著黃河逆流而下,打到汴梁來。
關鍵他們要是好好修也不是不能修好,王景治理黃河,保證了八百年平安,宋朝要是出個王景也能利在千秋。
可惜的是這群鼠目寸光的皇帝和大臣,根本不在乎未來,隻在乎能不能把黃河改回來,不要讓遼軍可以有機會利用黃河南下,所以急功近利,一搞就是作大死,直接給大宋百姓沉重一擊。
因此可以說,宋朝之所以是曆史上與晉朝、清朝並列的三大不受待見的王朝之一,除了“對外唯唯諾諾,對內重拳出擊”以外,三易回河遺毒千年,也是一個主要因素!
見到趙駿如此不忿,晏殊連忙問道:“難道就沒有治理辦法?”
“很難,沒有工業挖沙船,就不可能把淤積的泥沙挖乾淨,靠人工挖,你挖的還沒人家拉的得多。趙大和趙二已經認識到了水土流失的問題,一方麵下令在上遊植樹護林固土,另一方麵在黃河下遊大量設置到埽岸,但也於事無補,造成了景祐元年澶州大決!”
趙駿思索了片刻,搖搖頭說道:“之後黃河每年三四次泛濫,給華夏人民造成極大損失。北宋滅亡,趙構跑到南方建立南宋小朝廷,結果把占據北方的金國坑得挺慘,元朝統一,依舊對黃河束手無策,還因為黃河而挑動天下反,讓元朝滅亡,直到元朝賈魯、明朝潘季馴等人不斷治理,才勉強恢複。”
聽到他的話,所有人回想起了前年澶州大決,東京汴梁被淹沒的場景,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那是他們一輩子都不想回憶的事情。
現在聽到趙駿再次提起,他們才知道這一次改道給後來造成了多大影響。
不過如今還沒有出現三易回河,那是否說明還有回轉的餘地?
晏殊立即問道:“假如說,我是說假如要是在三易回河之前,還有辦法治理黃河嗎?”
“那肯定是有的。”
趙駿笑道:“賈朝昌就提出過辦法,景祐元年黃河改道,趁著故道斷流,把故道的泥沙給清理掉,再改回來就行了。”
“這個辦法?”
範仲淹曾經修過捍海堰以及蘇州數條泛濫的河流,對治河算是比較有經驗,驚訝道:“會不會消耗頗多?”
“是的。”
趙駿點點頭道:“這個方案是比較合理正確的方案,但工程量實在是太大,損耗的人力物力也多,宋朝剛剛和西夏打完仗,又被遼國威脅著重熙增幣,嚴重加劇了財政負擔,哪還有錢修河,結果就是一直拖著,黃河就越來越泛濫,最終選擇了李仲昌的六塔河方案。”
“六塔河方案?”
“六塔河方案是指挖條小河道連通橫隴和商胡的水道,這條小河道後來被叫做六塔河,將北流河水引入水流量已經不大了的橫隴道,借此拓寬橫隴道並衝刷河道的泥沙,另一方麵通過這樣泄水,減緩北流水勢降低河北災情,待時機成熟,封閉商胡口,河水重新回歸橫隴道。”
“聽起來這個方案的消耗倒是不大。”
“是不大,問題是六塔河這麼條小河根本不可能承受得了黃河那麼大的水流量。李仲昌也是腦子有病,想出這麼個餿主意,富弼和文彥博倆腦殘還支持他,結果堵塞河口之後,商胡口堤壩當晚就被衝開,河水重新填入商胡河道,堤壩上沒來得及走的兵丁民夫被大量淹死,回河失敗。”
“那這樣一來,黃河的事情,豈不是一個死局?”
呂夷簡喃喃自語。
趙駿聽到了他的話,說道:“那倒也不是,當時其實是有上中下三策,上策是賈朝昌的方案,下策是李仲昌的方案,還有個中策還算靠譜。”
“什麼中策?”
“剛才不是說了那個李垂嗎?李垂雖然屁股比較歪,考慮的是國防和邊寇問題,但目光還是比較長遠,早就分析出黃河可能會改道,提出的方案也勉強說得過去。”
“《導河形勝書》!”
眾人互相對視,幾乎異口同聲地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