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夷簡這個時候就後悔起來,他剛才沒有想那麼深,隨口一句玩笑話,沒想到把事情變得這麼複雜。
趙駿硬著脖子不服軟,趙禎是皇帝,麵子上下不來台,這又該怎麼辦?
一時間場內變得無比沉默。
似乎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變得清晰可聞。
趙禎的臉色愈發難看。
片刻後還是晏殊連忙勸道:“胡鬨,趙駿,你之前眼睛看不見,不知道這裡是大宋,胡言亂語且當戲言,現在麵見了陛下,怎麼能還如此無法無天!”
“我沒有無法無天!”
趙駿強硬辯解道:“但我之前說過,大宋不行就是不行,並不是我一個人覺得不行,後世千千萬萬個人覺得不行。這是蓋棺定論,不能因為我穿越到宋朝來了,就立馬改變言論,何況後世公認的事情,也不是我能改變的。”
“《春秋》雲:“為尊者諱,為親者諱,為賢者諱”,就算後世公認的事情,也改變不了大宋趙氏是你祖先的事情,難道你不能為伱祖先的顏麵而忍耐一二嗎?”
呂夷簡皺起眉頭,這小子怎麼有點倔脾氣?可一點都不像老趙家的種。
“顏麵?大宋的顏麵早在靖康恥中丟光了。”
趙駿冷冷說道:“況且言行不一,這麼沒有骨氣,會被人看貶,捫心自問,如果我馬上跪下給你們吹彩虹屁,你們現在是高興了,事後還會看得起我嗎?”
“這”
眾人又互相對視,因為他們發現趙駿說得沒錯。
這些日子趙駿不斷貶低大宋,幾乎把大宋曆代君臣摁在土地踩,除了太祖趙匡胤以及仁宗趙禎勉強能在他嘴裡聽到一兩句好話以外,其餘皇帝基本就是腦殘、智障等形容詞。
要是趙駿在如今雙眼恢複光明之後,馬上認清楚形勢,立即跪在地上,對著大宋君臣一頓吹捧,同時懺悔自己之前貶低大宋的言論。
那大抵眼下眾人是一笑而過,但事後回想起來,不免會覺得趙駿的人品可能不太行,一時將他看輕。
所以在呂夷簡拆穿了趙駿插科打諢,嬉笑怒罵是想把這件事情混過去之後,事情就變得不同了。
趙駿不能服軟,服軟就意味著他之前說的話都是假的,他自己也是個軟骨頭。
趙禎更不能服軟,因為他是皇帝,代表著皇家的顏麵,天子的威嚴。
兩邊都必須硬著,否則一個丟氣節,一個丟臉麵,都丟不起。
一時間呂夷簡腸子都悔青了,恨不都抽自己兩耳光,自己多那句嘴做什麼!
“趙駿!”
王曾見趙禎盛怒,連忙說道:“你在胡說些什麼,看把官家氣得,還不向官家致歉?”
“是啊趙駿,致個歉而已,我們不會看不起你。”
“年輕氣盛是好事,不能自誤啊。”
“我們都知道你的為人,也知道你是心直口快,但老趙家是你祖先,大宋是你祖先創立的基業,說句好話不算違心。”
範仲淹、王隨、蔡齊、宋綬、盛度等人也紛紛上陣勸說。
他們不可能讓趙禎讓步,隻能逼趙駿讓步。
然而他們越逼趙駿就越咬著牙死撐著,他說道:“我不能道歉,也不會改變我之前說過的任何一句話,大宋就是個垃圾王朝,太監王朝!它不配做中華民族曆代正統王朝,也不配讓我歌功頌德!要不你們就砍了我,你們沒骨氣,我得有骨氣!”
“混賬!”
趙禎氣得渾身發動,怒喝道:“你這不肖子孫,我泱泱大宋,如何不配做中華民族曆代正統王朝!”
“不配就是不配!”
趙駿臉色肅穆,硬起脖子直視趙禎:“老祖宗,您是我老祖宗,也是北宋唯三的明君,所以我才尊敬您。要是趙構趙佶之流,我就當它是一條狗,甚至都算是侮辱狗,當它是一坨狗屎,恨不得一刀剁了趙構趙佶的狗頭。但即便時至今日,執掌大宋的是您宋仁宗,我依舊覺得大宋不配!”
晏殊大驚道:“趙駿,不要再說下去了。當初你雙目失明,不知道是在大宋,我們還能當你不知者不罪。但現在你明知道是在大宋,萬不可辱罵國體。”
趙駿環顧四周,看到的是盛怒的趙禎,皺眉的呂夷簡王曾,以及一臉擔憂看著他的晏殊和範仲淹等人。
他知道,如果自己現在低頭認錯,什麼事都不會有。
雖然之後趙禎心裡可能會不舒服,但他有用得到自己的地方,哪怕自己劇透了很多未來的事情,可大宋弊病太多,需要他幫忙解決,同時數理化要他來教,科技要他來發展,大宋也要他來壯大強盛。
所以隻要他認錯,那就萬事大吉,之後該升官發財升官發財,該生活安逸生活安逸。反正有大宋皇帝養著自己,位極人臣也不是不可能。
但。
趙駿卻真的說不出任何讚美大宋,讚美宋代皇帝的話來。
因為他不能違背自己的良心。
除了趙匡胤、趙禎和趙煦,其他人,真的不配稱頌!
如果自己服軟跪下了,那就真的跪下了,還談什麼漢人骨氣,談什麼尚武精神?
那跟秦檜有什麼區彆?
秦檜早年力主抗金,用兵北伐,強烈反對各地賠款,是主戰派的領軍人物。
結果靖康恥之後,被金軍俘虜,受儘折磨,轉眼間就背叛革命,投入到了主和派陣營,成為了被人唾棄的對象。
趙駿再是想活下去,也不能去學被自己萬分鄙夷之人!
所以他必須硬下去。
要不站著把錢掙了,要不就站著被人砍下腦袋。
沒有第三條路可以走。
他看著眾人,眾人也都看著他。
所有人都在等他開口。
趙駿沉默了許久,才環視了眾人一圈,說道:“說起來,除了拉日叔是晏殊,尼瑪叔是範仲淹,瓦紮木果是皇帝以外,我到現在還不認識諸位。”
這句話打破了沉默,呂夷簡略微猶豫,低聲說道:“我是呂夷簡,也是瑪勒革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