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趙駿巡視宿州民情之時,到二月二十六日,趙駿的回信幾乎也同步送入了汴梁。
進奏院把信件交回了政製院。
此刻上午時分,陽光正盛,按陽曆此時已經是三月底四月份左右,因而春暖花開,姹紫嫣紅。
政製院外麵本來就修了林園,園中鳥語花香,院子裡的銀杏樹長出了新葉,灌木叢鬱鬱蔥蔥,花圃裡種著各類名貴花草,走在院外都能夠聞到撲鼻而來的香味。
呂夷簡、王曾等人正在屋內處理公務。
今年伊始,他們就要全麵推行官場改製以及國營改革,目前主要先發方向是國營改革的事宜。
李諮那邊現在正在主持國營拍賣,競拍的資產都已經差不多了。
幾乎整個汴梁的鹽、酒、茶等榷賣開始半國有化半私有化改革,並且私有化的股份占多數,國有股並不會阻礙私有商人經營。
在這種情況下,很多汴梁商人就合夥購置股份。
其中就以田氏茶葉為代表的茶行,以康氏鹽業為代表的鹽行,以及劉氏糧業為代表的糧行進行主導,孟承起家族也占了一些比例。
基本上光汴梁的國營店鋪、機構、榷賣資格等等,就已經賣出了兩千多萬貫。後麵的茶場、礦山、鹽田等重要自然資源,也已經開始進入協商階段。
主要還是宋代經濟體係往往以民間手工製造業加上官商結合而來,商人們資產能達到百萬貫就已經很了不起。
不像明清那樣,催生出大量手握幾千萬上億兩白銀的巨富。
因此即便朝廷想要半私有化改革,體量過大導致商人們短時間內難以吞下。
不過宋代的商業環境的優勢是雖然頂尖巨富不多,可如果說明清時期催生出了一百個億萬家資的巨富的話,那麼宋代商業環境則是催生出了一萬個身家百萬貫的富豪。
由於對大商人的壓榨導致商人們居然罕見地很難突破財富上限,基本被壓縮在了百萬貫級彆,造成了財富頗為分散的情況。
當然。
也有可能財富主要集中在經商的官員手裡,民間大商人不多。
但不管怎麼樣,商人們雖然個體財富不多,卻可以聯合起來成立商行,一起共同出資,占據一定比例,把國有資產買下來,共同經營。
隻是這樣做肯定也會有一定麻煩,各家經營方式不同,理念不同,很有可能出現分歧,造成經營出現問題。
所以這段時間李諮都在忙著這事,由他主導的工商部來協調各家利益,讓各行各業,一起合股的人選出一個大家都信得過的領頭羊來,由此人確定領導地位,一起製定好規則和經營理念。
政製院目前正在全力推動這個事情,希望今年能進快把私有化改革完成。等到國營改革做完之後,就要全國性地進行官場改製,增加行政效率。
畢竟現在都還沒完全改革呢,國庫就已經又進賬兩千多萬貫了,要是全部改革完成那還得了?
“呂相,看看這個,是進奏院才送過來的。”
就在大家辦理日常公務的時候,宋綬從外麵進來,手裡拿著文書。
他剛剛去了財政部那邊,回來的路上恰好遇到進奏院新送來的上書,就一起拿了過來。
其中一份進奏院的吏員說明,是趙駿的回信,宋綬路上拆開看了一下,裡麵的內容是說了一下亳州情況,還砍了亳州知州。
這一係列的操作把宋綬給嚇了一跳,連忙過來找呂夷簡商量。
呂夷簡年紀越大,有點老花眼了,看到宋綬遞過來的文書,沒有認真看上麵的字,反而是隨手丟在一邊道:“什麼事啊,老夫在看剛剛滄州發來的劄子,遼軍前線換防,似乎有新的動作。”
“能有什麼新動作?漢龍說了,遼國不會大舉南下,未來幾十年內我們都不會發生戰事,沒必要一驚一乍,自己嚇唬自己。”
一側王曾隨口嘲諷了一句老對手膽子小。
宋綬不等呂夷簡回嘴,苦笑著說道:“漢龍把亳州知州郭承祐給殺了。”
“什麼?真殺了?”
刹那間,在屋內辦公的幾名宰相都抬起了頭。
郭承祐什麼背景他們不是不知道,之前趙駿也上了信件會處理亳州的事情,當時他們也簽署了讓他便宜行事的命令。
但郭承祐畢竟跟官家關係匪淺,而且官家還給趙駿發了私信,希望他能夠手下留情。
結果趙駿還是不管不顧,把人砍了,這有點不給官家麵子啊。
“是啊,不僅殺了,還送了幅畫過來。”
宋綬說道。
“畫?”
呂夷簡這才打開文書,先粗略看了眼內容,隨後又展開了那副世界名畫。
就看到趙駿威嚴地坐在堂上,堂上還掛著明鏡高懸。
他前麵的桌子右側擺著一摞摞公文,旁邊列著幾個小字——郭承祐犯罪證據。
桌子中間則有一張攤開的信,字太小看不清楚這信的內容,但在這幅畫的上麵有幾個大字——《官家在求情》。
“什麼意思?”
呂夷簡年紀大了,反應思維跟不上了,第一時間就納悶道:“這畫想說明什麼?”
晏殊湊了過來掃了兩眼,隨後說道:“這是在嘲笑我們吧。”
“哪裡嘲笑了?這裡麵也沒有官家啊。”
呂夷簡還是不解。
晏殊就指著那些罪證說道:“這是什麼?”
“郭承祐犯罪證據?”
“那麼郭承祐是不是一個貪刻之徒?”
“自然是。”
“桌子上的信是什麼呢?”
“信?”
呂夷簡有些老花眼,俯下身還是沒看明白,問道:“這跟官家有什麼關係?”
“這信就是官家給漢龍寫的求情信。”
晏殊回答道:“官家在給一位貪刻之徒求情,這不是在嘲笑我們嗎?”
眾人這才回過味來。
這玩意兒跟大宋笑話如出一轍,都是那種初聽不知其中意,細思之後才能明白的東西。
一個大貪官,草菅人命的大奸逆。有清官抓到了對方的犯罪證據,要將他繩之以法。可這個清官的桌子上,卻出現了皇帝為這名大奸逆求情的信件。
本應該痛恨貪官汙吏的皇帝卻在保護包庇貪官汙吏,這不是諷刺是什麼?
“感覺好像不是在嘲笑我們,而是在嘲笑官家?”
王隨小聲地說了一句。
呂夷簡就義正言辭地說道:“政製院代表的是官家的臉麵,即便是在嘲笑官家,同樣也是在嘲笑政製院。”
眾人腹誹了一句,要不你呂夷簡能當大官呢,這場麵話說得真漂亮。
“算了,漢龍罵就罵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王曾聳聳肩道:“隻是這畫要不要給官家看?”
“彆給官家看了吧。”
王隨說道:“官家若是看了,豈不是很不高興?”
“漢龍要是知道我們把這畫扣下來,沒有給官家看,你猜他會不會更不高興?”
晏殊反問道:“現在的情況是,若給官家看,官家心裡不舒服。但不給官家看,得罪了漢龍,大家以後誰也彆想安生。”
眾人一聽這話就麻了。
趙駿現在是小霸王,誰也惹不起他。
把他惹急了罵他們一頓都是輕的,真要擺爛了,那才叫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