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快去請大孫回來!(2 / 2)

“非也,天子聖明,虛懷納諫。但群臣也非不儘心做事,隻是稍有疏忽,輒奮袂而起,惡聲相加,聲名儘毀,何至於此呢?”

“所謂刑過不避大臣,賞善不遺匹夫。有功當賞,有過則罰本就是朝廷法度,爾等要蔑視祖宗之法?”

“張而不弛,文武弗能也;弛而不張,文武弗為也。一張一弛,文武之道也。若是日日緊繃,天下官員還不得發癔?何況亂中出錯,這並非好事。”

“我看不儘然”

當下反對派與禦史台及少量範仲淹支持者進行了辯論。

到這個時候其實還算好。

因為他們隻是圍繞著廢除考成法的事情討論,還沒有上升到伱死我活的地步。

這一點宋朝比明朝稍微強點。

即便是王安石變法那麼激烈的時期,雙方也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司馬光也就罵了一句王安石“不曉事,又執拗耳”,雙方最多就是爭論的麵紅耳赤,倒不至於破口大罵。

明朝就有意思得多,對罵都是小事,一言不合就演全武行,激烈程度倒是比宋朝強不少。

但隨著爭論加深,雙方就不可避免地開始上升。

有人說道:“臣彈劾範仲淹任人唯親,禦史台皆是他的耳目。我聽說進言的人都希望陛下以堯、舜,而不知道要求輔臣以皋、夔。陛下有采納規諫的明,而輔臣卻阻塞了言路,長久以往,國家如何安寧?”

“哼!”

變法派禦史立即駁斥道:“禦史台上對得起天子,下對得起庶黎。亦從未阻塞過天聽言論,此抑損之說,子虛烏有,汝等要誣告構陷否?”

“太祖皇帝鑒前代之失,不設丞相,事歸部院,勢不相攝,而職易稱。其時官階未峻,無專肆之萌。百年來,即有擅作威福者,尚惴惴然避宰相之名而不敢居,以祖宗之法在也。”

又有人道:“今政製院立,範仲淹安然以宰相自居。其軍中又樹有威名,時不宜再掌政事。諫官因事論及,必曰:“吾守祖宗法。”臣請即以祖宗法正之。”

“祖宗朝,一切政事,台省奏陳,部院題覆,司監奉行,未聞宰相有舉劾也。新法之下,人人無所遁形,事有利弊,皆能分清對錯。”

變法派駁斥道:“無管當朝權貴,亦或者王公大臣,皆按部就職,凡有過者及時能察,此非祖宗之願,天下之願者?”

“考成定令,禦史考成章奏,每具二冊,一送政製院,一送檢法案。府衙延遲,則部臣糾之。諸部隱蔽,則諫臣糾之。禦史隱蔽,則內閣糾之。”

反對派繼續說道:“夫部院分理國事,諫臣封駁奏章,舉劾,其職也。宰輔銜列翰林,止備顧問,從容論思而已。仲淹創為是說,欲脅製臣等,拱手聽令,祖宗之法若是乎?

“無人脅製爾等,皆是為國效力,況祖宗之法便令百官各行其職,諸臣懈怠,禦史台有責促其行事,這亦是禦史自設立以來,千百年之未變之法也!”

變法派同樣繼續反駁。

“新法下,近中外臣僚或大臣交攻,或言官相訐,始以自用之私,終之好勝之習。好勝不已,必致忿爭,忿爭不已,必致黨比。唐之牛、李,其初豈不由一言之相失哉?是為競勝。”

反對派又說道:“佞諛成風,日以浸甚。言及大臣,則等之伊、傅;言及邊帥,則擬以方、召;言及中官,則誇呂、張複出;言及外吏,則頌卓、魯重生。非藉結歡,即因邀賂,是為佞諛,如此豈能長久?”

“嗬,爾等也好意思提及伊、傅,方、召,卓茂、魯恭?新法當中,糾察了多少貪官汙吏?呂夷簡之子,漏泄除拜以市恩,時人比之竇申。吾觀之不似竇申,乃吏部尚書也。”

“休要巧舌如簧,我等擔憂的是國之不國。今得一嚴旨,範希文輒曰“我力調劑故止是”;得一溫旨,範希文又曰“我力請而後得之”。由是畏居範希文甚於畏陛下,感居範希文甚於感陛下。威福自己,目無朝廷。祖宗之法若是乎?”

“令國之不國的終究是爾等,上下作亂,欺瞞陛下,窮搜黎民。今朝廷厘清吏治,還朗朗乾坤,爾等卻為貪腐張目,何其猖悖?諒爾等鼠目寸光,又怎麼知道此番新法政令之下,政治將如何清明?”

隨著事態愈發的嚴重,趙禎坐在台上又沒有及時打斷雙方互相辯論駁斥,沒一會兒的功夫,原本還算整齊的朝廷上就變成了菜市場,變法派與反對派已是涇渭分明。

其中大多數人都是保持中立,但隨著呂夷簡、盛度手下的黨派人員率先發難,隨後大量的中間派也琢磨出味道來,立即開始上陣。

主要是考成法確實不得人心,不管放在哪一個朝代,誰都喜歡自己當著官,手裡捏著權力,沒那麼辛苦沒那麼累,吃著火鍋唱著歌,還把妹子摟在懷裡,就把這官當了,錢貪了,過著瀟灑的人生。

結果考成法出來之後,每個官員都必須認真完成工作,弄得好像上學的時候每天必須完成作業一樣,這自然是不被眾人所接受,因此趁著這個機會,馬上都加入反對派中。

事實上後世打工人都厭惡這種卷法,看似是民心所向。但實際上後世打工人拿著幾千塊錢工資,卻被老板PUA。

老板們嘴裡喊著,你不要問公司能給你什麼,要問你能給公司帶來什麼,又提倡什麼員工要奉獻,還說隻想著掙更多錢跟行屍走肉沒差彆,錢不應該是大學生的夢想,錢是奮鬥的結果雲雲。

一旦遇到好的高薪工作想跳槽。

原來的老板還嚷嚷著,我花錢培訓了你,我付出了那麼多財力人力物力和時間,你拍了屁股就走了,那你下一個單位最少要賠償我的培訓費之類的話。

這種情況下純粹就屬於剝削了,那年輕人能慣著才怪。

可在古代當官就不是了。

特彆是宋代。

不提那高額的工資,單說當官之後的生活就遠不是後世打工人可比。

所以講道理的話,朝廷既然花那麼多錢養你,你每天認真乾活,辛苦一點難道不是應該的事情嗎?

然而古代官員們就是不乾。

我就是想拿錢不乾活,你要是逼我乾活,就聯合起來反對。

這不扯淡嗎?

但現實就是如此。

特彆是在涉及到了呂夷簡和盛度的兒子之後。

歸根到底,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

很快,隨著辯論愈演愈烈,慢慢地就已經開始往黨爭的方向發展。

大量官員彈劾範仲淹,有說他在軍隊裡威望太重,不應該擔任宰相,這樣容易出現權臣之類的話。

也有說他在禦史台安插了太多耳目,以此監視百官,這樣隻會讓百官畏懼範仲淹,而不是敬畏皇帝,從而讓皇帝的權威大落。

更有甚者已經在隱射範仲淹可能會造反,如王莽董卓曹操一樣,對皇權產生威脅。

到了最後,整個早朝都亂成了一鍋粥。

趙禎看著下麵這一幕,不由自主地對呂夷簡深深地感到失望。

他明明知道,改革勢在必行,卻還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如大孫說的那樣,成為了曆史上的保守的利益集團。

為此甚至也跟曆史上的那些反對派們一樣,構陷範仲淹。

難道呂夷簡不知道,在趙禎已經明白了很多事情的情況下,這樣做隻會皇帝加深對他的不滿嗎?

也許他知道。

但那終究是自己的兩個兒子!

趙禎看著下方麵目呆滯,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呂夷簡,沒來由感覺到一陣心煩。

他倏地站起身,走到王守忠旁邊,隻留下一句:“快去請漢龍回來!”

隨後拂袖而去,隻留給百官一個氣惱的背影。

事情。

終究是到了要請大孫回來的地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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