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駿推行的第五輪新政是全方麵的,包括了經濟、教育、軍事、科技、文化、建設、交通等等多方麵各個領域。
其中最主要的就是通過政府加大公共開支來拉動經濟,也就是他的大基建方案。
這個方案在後世有一個學名,叫做凱恩斯主義。
跟這套主義類似的有羅斯福新政,還有後世大毛通過政府加大軍工開支拉動經濟。
大毛的軍工崗位就增加了52萬個。
許多勞動力都被軍工業搶走,而為了防止勞動力被搶走,大毛國內的其它行業又不得不增加薪酬以留住更多的人。
所以隻要政府加大公共建設,擴大基礎投資,對於國內的經濟拉動是顯著的。
這一點包括後世我國也是如此。
但這裡有個前提條件,那就是國庫財政必須有錢。
羅斯福是通過財政赤字加上剝削猶太富人加大量發行國債加打擊壟斷巨頭回籠資金,最終達成了他的目的。
大毛則是坐擁豐富的石油加天然氣資源,歐美不買有的是人買,不愁手裡硬通貨賣不出去。
我國則是改開以後,經濟騰飛,商品賣到全世界,收獲了大量的美元外彙。
那麼大宋有那麼多錢完成趙駿的計劃嗎?
答案是有,但不多。
目前財政去掉開支,每年隻夠完成一定指標。
比如建設鋼鐵廠、水泥廠、建學校。
至於造火車、火車站、輪船和船廠,那就彆想了。
而且鋼鐵廠和水泥廠還得配備配套的交通設施,各種建設循序漸進,估計得二三十年後才有效果。
那為什麼不能一次性完成呢?
因為一次性完成需要的錢實在是太多,需要的不是幾千萬貫,而是幾十億貫。
以如今的財政狀況,每年隻能投資兩三千萬貫就是極限。
並且這還有可能隨著物價波動出現問題。
景祐年間,大宋的財政收入維持在八千萬貫左右。
如景祐元年有七千八百多萬貫,慶曆八年更是達到了一億貫。
如今慶曆新政幾輪下來,財政收入依舊維持在八九千萬貫,沒什麼變化,甚至在剛剛改革初期,收入還大幅度減少。
減少的原因有多種。
首先自然是取消了大量苛捐雜稅,少了很多收入。
其次是糧價下跌,導致物價貶值。
有些人或許會覺得物價貶值那不是好事嗎?
收入提高了,物價低了,百姓的生活豈不是就更好了?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也不一樣。
至少對於大宋朝廷來說,物價瘋狂貶值必然是個噩耗。
理由很簡單。
北宋時期財政動則幾千萬貫乃至上億貫,並不是單純指有那麼多錢,而是通過收上來的糧食進行折算過的。
比如說你今年農業稅收了三千多萬貫上來,實際上這並不是錢,而是相當於今年糧食平均價格達到了三千多萬貫的糧食。
並且不止是糧食,還有布匹、金銀、香料、木材、銅鐵等等,都算是稅收的一部分。
如現在廣州就允許百姓繳納一定的棉花作為賦稅。
所以北宋的財政收入很大一部分並不是實際的銅錢,而是等價物品。在軍費開支上,這些等價物品也算是冗軍的一部分。
如果是在戰爭時期,糧價飛漲,那麼這價值三千多萬貫的糧食甚至可能會變成六千萬貫的價值,計算到朝廷的財政總收入裡,瞬間就能突破一億多貫。
可糧價如果暴跌,那麼收上來的這價值三千多萬貫糧食,就會貶值成兩千來萬貫。那朝廷的財政總收入也會應聲下跌,收入暴減。
因此這也是為什麼大宋這些年來一直想辦法提高糧食價格,不允許糧價一路下跌到幾十文錢一石的主要原因之一。
在這種情況下,朝廷實際的現金數量就比較有限,每年收上來的現金也就三千萬貫左右。
包括給官員、士兵發工資,往往都是要靠銅錢、米、絹帛一起發放,譬如現在的俸祿往往都是米和絹帛,績效才是銅錢,以此激勵官員乾事的積極性。
如果刨除掉給士兵、官員以及其它政府開支,那麼林林總總能夠用於建設的資金,自然就隻剩下那麼兩千萬貫。
能乾點啥呢?
隻能做點有限的工業建設。
而趙禎、呂夷簡他們是希望段時間內看見成果。
他們想明年就看到火車和火車站。
明年就看到蒸汽輪船。
明年就讓大宋的鋼鐵廠、紡織廠、學校遍地。
這其實也不是不能辦到。
因為如今煉鋼和蒸汽機技術已經達標,原材料也在來的路上。
雖然橡膠可能要過幾年才能長大。
可船隊完全可以在南美收割大批橡膠帶回來,製作個幾百上千個蒸汽機沒什麼問題。
而大宋的人力資源是目前整個世界最豐富的,有一億的人口。
在技術、原材料、人口達標的情況下,他們想要看到這一切,並不難實現。
唯一的問題,就是錢。
這就跟遊戲一個道理,遊戲做出來了,你人物帳號建好了,剩下的就隻有兩種變強的方式。
一種是慢慢肝,一種是氪金。
因此為了加快進度,趙駿也是時候開始拿地主富戶開刀。
新政實施下去之後,朝廷多次派出巡查禦史,聯合地方禦史以及皇城司,督促地方官府迅速完成攤丁入畝的指標任務。
一時間大宋各地貧民百姓歡欣鼓舞。
而地主富戶則是怨聲載道,以至於不少人打算出售田土,降低成本。
正常情況下,產量越大,成本就會攤的越薄。
但這是指工業產品。
非工業化的傳統農業成本擺在那裡。
彆看朝廷這次隻提高了一倍稅收,讓稅率達到20%,再加上售出的商稅,基本就在20%到25%之間浮動。
然而剩下的75%-80%並不意味著就是純利潤,還有地租、運輸、用人等等成本。
另外糧價持續下跌,對他們也是一個極大的損害。
光一個地租就可能要去30%到50%,再加上收獲的糧食你還得拿去賣,雇傭長工短工搬運,到了最後彆說賺錢,不賠錢都算不錯的了。
所以那些收佃戶較低地租的良心地主首先就受不了,隻能售賣土地。
官府就趁機收購,把它們變成官田。
而那些地租收得比較高的黑心地主也許還能扛一扛,可佃戶們很快就不乾了。
因為官府收了官田之後,就再次降低了地租,比如把地租降低到三至四成,比地主那邊收的五到七成低了不少。
並且官府還會提供一定的生產資料,如種子、農具等等,吸引大量的青壯勞動力為官府做事。
地方官府又會按照朝廷的指令,雇傭這些青壯勞動力在農忙的時候耕地,農閒的時候去修繕水利工程,開墾河渠、修建池塘、大壩、水庫之類的水資源調節設施。
在國家宏觀調控下,等到十月份的時候,新政出台了僅僅不到四個月的時間,就有大量的地主佃戶離開,投入到官府的懷抱。
要是在東漢到隋唐時期,門閥世家當道的年代,這些佃戶就是門閥世家的奴隸,根本跑不掉。
然而大宋嚴厲打擊奴隸製度,不允許限製人身自由,甚至都不允許提“奴”這個字,導致如果有佃戶想要離開,地主不僅無法阻攔,甚至不敢阻攔。
因為以前的官府是站在地主那一邊,佃戶想逃走官府會派人去捉,而且地主手底下也有狗腿子,對佃戶進行人身傷害以及圈禁乃至摧殘。
但到了宋朝,經曆了趙匡胤、趙光義、趙恒、趙禎四代廢除努力製度,彆說你對佃戶進行毆打,就算是圈禁,也會被官府判刑。
特彆是最近這些年趙駿更加強調人身自由的權力,嚴格督促地方官府嚴查這樣類似的事情發生。
一旦知情不報,幫地主富戶隱瞞,或者轄區發生比較嚴重的事故,丟官帽子都算是輕的。
這就導致地方官吏不敢在這件事上馬虎,不再維護地主富戶的利益,而是轉而開始維護佃戶們的利益。
若是有佃戶遭遇到這樣的事情,隻需要報官,那地主輕則傾家蕩產,重則坐牢流放,這一筆筆都能算是官員的政績。
所以在新政下,麵對佃戶的大規模流失,很多地主都虧空嚴重。
要麼把名下的土地轉移給子孫,以此減少攤丁入畝的稅務繳納。要麼被迫賣地,以至於田產日益減少。
十月上旬,蘇州吳縣木瀆鎮,鎮西北姑蘇山遙望,鎮西南圍繞著太湖東畔,良田千裡,晚稻收割之時,金黃的麥穗在秋風中輕輕搖曳。
鎮北有一座巨大的莊園,乃是吳縣一大家族龔氏大地主龔旭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