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未來十年之內的發展方向趙駿做出了部署,那麼接下來,政製院的方針,就正式朝著這個方向而去。
但對於其它國家來說,慶曆六年新年的這一天,是他們永遠忘不了的噩夢。
各國使者幾乎都是第一時間向趙禎恭賀新年祝福之後,就馬不停蹄地回程,向國內彙報這個消息。
由於跟大宋的關係不同,各國的反應自然也不一樣。
日本那邊今年以偏遠為由根本就沒有派使者來慶祝,所以甚至都不知道這事,畢竟日本官方現在其實也挺討厭大宋的,不太想和大宋深入交往。
原因在於石見銀礦以及佐渡金礦的發現確實讓日本頗為富有,每年產銀和金多了幾十噸,可以在大宋儘情買買買。
但大宋每年要從日本購入大量的銅、硫磺等原材料,還要出口各種商品,把他們的金銀奪走,而回報則是大宋的銅錢,這嚴重衝擊了日本本國的貨幣。
現在大宋的銅錢就跟後世美金一樣,成為了日本國內的硬通貨,民間百姓交易都拿大宋銅錢買賣。
這樣下去日本本國的貨幣就失效了,雖然在封建社會他們不一定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但本能都會感受到一股威脅和不舒服。
因此日本官方頗有點抵製大宋的意味。
事實上南宋時期,平安世代的平氏以及後來鐮倉幕府的源氏執政的時候就出現過這樣的煩惱。
隨著南宋和日本交流愈發頻繁,日本本國貨幣直接被南宋貨幣給衝擊得快銷聲匿跡,日本國內市麵上隻剩下南宋貨幣,弄得當時的執政者不得不想方設法阻攔大宋銅錢流入。
而現在日本甚至都不敢阻攔,因為大宋在日本的對馬島,高麗的星島都有駐軍。
以日本現在國內甚至都不算統一,各地高度自治,日本天皇實權不多的狀況下得罪大宋,顯然並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所以日本官方現在就屬於擺爛躺平的情況,對大宋的崛起當作視而不見,采取不搭理、不接觸、不交流、多推諉、看不見、裝鴕鳥等原則,繼續隻耕耘自己那一畝三分地。
反倒是日本民間在與大宋的交流上增加了十倍不止,這些年來跑到大宋做生意的日本人不計其數,汴梁和杭州城的倭人也正在飛速增加。
而高麗和大理這邊自然是另外一副態度。
高麗那邊當然很高興,他們直接要麵對遼國的威脅,不得已甚至在邊境修長城,大宋越強他們就越安全。
大理則是高興中帶了點憂愁,畢竟大理跟大宋關係一直挺好,可架不住大理離大宋太近了點。高麗那邊還隔著海呢,大理則直接有陸路連通。
隻是這種擔憂在大勢麵前沒有任何作為,大理還必須繼續向大宋保持進貢來維持雙方之間的關係,最後也隻能無可奈何地接受事實。
相比之下有不少來觀禮的中亞阿拉伯國家使者則更直接一些,很多人已經開始詢問工商部那邊看大宋願不願意售賣蒸汽火車。
之前說過,由於中亞那塊地方在石油沒有用途之前,可以說是窮得鳥不拉屎,阿拉伯人必須經商來維持生活。
南宋時期甚至還有阿拉伯商人成為大宋官員,那人叫做蒲羅辛。同時蒲氏家族後來還有一位蒲壽庚,一度福建廣東招撫使兼統海舶,在廣東福建一帶權勢極大。
因此很多阿拉伯商人紛紛跑到大宋來經商,主要盤踞在廣東、福建等沿海地帶,汴梁也有不少,他們與目前名義上的阿拔斯王朝關係緊密。
但實際上阿拔斯王朝已經四分五裂,統治區域已經僅限於巴格達及其周圍地區,帝國名存實亡。
如今阿拔斯王朝內部土地也由哈姆丹王朝、薩曼王朝、白益王朝、伽色尼王朝、塞爾柱帝國、阿尤布王朝等諸多大小王國瓜分。
因而這些阿拉伯使者基本上都是這些王朝的代言人。
自古以來阿拉伯商人都對中原王朝的科技很感興趣,四大發明也是由阿拉伯商人傳播到西方世界,為西方帶來了相當大的科技提升。
大宋如今的火器、蒸汽設備愈發先進,自然引起了他們的興趣,試圖想要購入。
要是以前估計可能就泄密了。
但現在不管是火器還是蒸汽機,都是大宋最高機密,怎麼可能對外販賣?
因此駁回了這些請求,讓阿拉伯使者們相當遺憾。
除此之外,東南亞、西域很多國家也都遣使者過來,對於大宋的強盛震驚不已,紛紛回國稟報,希望當地掌權者重視與大宋的關係。
基本上這些國家也代表了與大宋之間的國際交往形勢。
關係好的歡欣鼓舞,關係一般的希望關係更進一步,沒什麼太大交情隻有商業往來的,眼裡就隻看到了利益。
唯獨西夏和遼國,則充滿了擔憂。
一月中,最先得到消息的並非耶律宗真,而是李元昊。
西夏的首都興慶府是後世銀川市,到汴梁開封的距離大概一千公裡。
遼國耶律宗真目前居住的中京大定府在後世內蒙赤峰市,也離汴梁是一千公裡。
但世人不知道的是,遼國人愛玩鷹,喜歡海東青。西夏人則喜歡玩鴿子,經常用信鴿來傳遞情報。
這一點在《宋史·卷四百八十五·夏國列傳》以及《西夏書事》中有記載,好水川之戰,李元昊就是靠信鴿擊敗了任福。
隻是西夏使者在開封府肯定沒法放信鴿。
信鴿傳書主要靠歸巢本能,放飛後肯定是往西夏家的方向飛,可距離太遠容易出意外,並且那個時候汴梁天氣不太好。
為此他們隻能等回到了陝西之後才放飛信鴿,讓李元昊在十多天之後就得到了這個消息。
一月十六日,西夏興慶府大夏王宮當中,李元昊風塵仆仆地從賀蘭山中回來,他去年年中往西攻打了西州回鶻,俘虜了大量回鶻人,充當西夏奴隸。
年底班師回朝,最近一段時間又是年關。受漢文化影響,黨項人自然也是過年的,所以他犒賞三軍,帶著將士們在賀蘭山狩獵,將俘虜的奴隸,繳獲的物資,發放給作戰勇敢者。
最近這段時間李元昊的心情還是不錯的,原因不僅在於軍事在西線取得了一定戰果,西夏開疆拓土,正有兵出瓜州,將伊州,也就是後世哈密市一帶的打算。
同時西夏的火器得到了遼國的扶持,大炮的數量正在迅速增長。雖然沒有火槍,但有了火炮之後,對付西州回鶻也已經是砍瓜切菜一般的簡單。
唯一讓他憂愁的是大宋在西北邊境的火炮數量那已經不叫迅速增長了,而是成倍提升,邊境的城池裡,密密麻麻的炮口讓他害怕。
十六日西北的天氣還是十分寒冷,李元昊穿著裘皮大衣,站在宮殿外,高處俯瞰著整個興慶府城池。
經過多年發展,山下的城池街道縱橫交錯,西域往來的商貿密集,不止有吐蕃人、回鶻人、黑汗人,還有塞爾柱人、沙希人、慈尼人、吉斯人、烏古斯突厥人、花刺子模人等等。
這些人基本上都是後世新疆、阿富汗、巴基斯坦、吉爾吉斯斯坦、烏茲彆克斯坦、哈薩克斯坦等地的民族,遠的甚至還有靠近地中海的土庫曼斯坦和阿塞拜疆。
作為絲綢之路的重點中轉站,雖然他們全都是衝著大宋的商品而來,希望購買的也是精美的瓷器、絲綢和茶葉,但這並不妨礙西夏因此而昌盛。
李元昊的王宮坐落在靠近賀蘭山的西北麵,地勢較高,站在這裡能看到城池全貌。
所以他特彆喜歡在這裡看。
看著這座城池在他手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興旺,看著他父親、爺爺兩代人都沒有完成的壯舉,都讓他感覺到一股濃濃的自豪感。
唯獨當他看向東南方的時候,才會在眼眸當中偶爾露出一抹憂愁——那是大宋皇朝的方向。
“大王,天冷了。”
近臣野利旺榮過來勸道:“回宮裡先歇息歇息吧。”
上午狩獵也乏了,不過李元昊卻也不累,便笑道:“無妨,去把他們都叫來,商討一下過西關的事情。”
“是。”
野利旺榮就應了下來,便去叫人。
西關便是連接河西走廊與河湟走廊之間的通道,大概位置在西夏宣化府,也就是後世張掖市以西,肅南裕固自治縣一帶。
因為早年西夏斷絕了絲綢之路,所以西域商人就改道不走河西走廊,而是選擇了河湟走廊與宋朝交流。
雖然如今西夏開放邊境,歡迎西域商人。可宋朝對河湟穀地扶持力度更大,導致西域商人還是有不少會選擇這邊,讓唃廝囉賺得盆滿缽滿。
李元昊早就想吞並唃廝囉,然而走蘭州進攻行不通,那邊又是宋國與唃廝囉青塘政權的交界處,一旦他從這裡出兵,勢必會讓大宋也出兵馳援,讓他難以招架。
因此李元昊又生出奸計,就是走西關過祁連山,橫插進日月山西北的湟源地區,攻下棲息在這裡的草頭達靼,隨後從河湟穀地的背麵突襲青塘。
這個計謀不可謂不毒辣,即便沒有成功,至少也能斷了河湟走廊,逼著西域商人改走河西走廊,讓青塘的經濟陷入停滯乃至崩潰。
但問題也很明顯。
那就是不管是青藏高原還是周邊的祁連山脈,河湟穀地的落差達到了兩千米以上。
也就是說,西夏如果想完成這樣的壯舉,需要翻閱祁連山先攻打處於後世青海第二大湖哈拉湖附近的草頭達靼部落,才能繞後突襲到河湟穀地去。
因此無論是後勤補給還是作戰難度都非常大,想要達成這樣的條件並不容易。
不過事在人為。
李元昊覺得就算是沒有消滅唃廝囉,先把後方的河湟走廊入口攥在手裡也挺好。
當下他回到殿內,等待諸多大臣過來。
過了大概一刻鐘的時間,親信們基本都到場,場間野利遇乞、野利旺榮、楊素、嵬名從順、房當丘斛、費聽沽細、以及弟弟委哥寧令等人過來。
曆史上這個時期李元昊已經殺了野利兄弟,霸占了野利遇乞的妻子沒藏氏,並提拔沒藏氏的兄長沒藏訛龐為國相。
而且就在明年,也就是公元1048年的時候,便被嫡長子寧令哥入宮行刺而死。
自此沒藏訛龐權傾朝野,把持西夏朝政。
但如今因為他屢戰屢敗,大宋那邊也沒有施展反間計借李元昊之手除掉野利兄弟,導致他們依舊還在,沒藏訛龐自然也沒有登上曆史舞台,自然也不會唆使寧令哥刺殺。
所以眼下李元昊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若是不出意外的話,在他的位上,很有可能會建立起一個龐大的西夏帝國。
現在他就在為這個帝國做打算。
眾人來後,李元昊便坐在椅子上環視眾人道:“我大夏要想強盛,勢必就不能隻偏安一隅。西域太遠,也荒涼。北方是遼人土地,東南是宋人國土,唯有西南的青塘,才是我們要攻取的地方。”
楊素明白李元昊經過幾年休養生息,又已經開始對青塘做圖謀,若是張元在的時候,一定會對李元昊的這個舉動歡欣鼓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