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慶曆六年六月,隨著第一封情報送來,之後就又是源源不斷的回信。
秦鳳路轉運使楊偕五天之內連寫七封公文,講述了一下青塘那邊發生的事情,以及他們秦鳳路這邊的部署情況。
李元昊占據青塘,劫掠三日,之後南下湟州,對湟州城展開猛烈進攻,湟州城岌岌可危。
唃廝囉重傷未愈,本部兵馬也多潰散且士氣低下,不得不退往蘭州。
楊偕派遣賈逵領五千人先往蘭州,又跟副轉運使兼兵馬總管景泰商量了一下,便開始聚集本路兵力,隨時進駐蘭州和李元昊開戰。
這是朝廷賦予秦鳳路轉運使的權力。
政製院也給楊偕發了回信,之後正式任命韓琦為陝西路經略安撫招討使,張方平為陝西路副經略使,張亢為陝西路兵馬總管。
在慶曆改革之前,經略使是臨時官職,且跟轉運使同級,都是正四品,隻不過名義上經略使是上級,但地方轉運使以及經略副使都有較大的主權。
如曆史上夏竦為陝西路經略使的時候,韓琦和範仲淹都與他意見不同,地方轉運使也有抗命不尊的現象。
顯然這依舊是宋朝傳統,對於有軍權的封疆大吏,都必須有人鉗製防備。
不過如今改革之後,經略使為正二品,副使和兵馬總管為從二品。基本上經略使就已經是大權在握,主管了一地軍政大權,可謂是權力很大。
趙禎其實有點不放心,還是大宋皇帝對於兵權過於看重。
然而趙駿卻告訴他,在現有體製下封疆大吏是不可能造反的。一是韓琦臨時才被調去,沒有威望,想造反不能服眾。二是張亢也在,他拿什麼造反?
除非張亢造反,張亢因景佑年與西夏遼國的戰爭中屢建功勳,在軍中威望僅次於範仲淹和王德用,他造反才稍微有點看頭。
可士兵家人都在汴梁,且範仲淹和王德用出馬的話,信不信跟著張亢的那些士兵很快就會投降?
所以當皇帝有的時候還是要放寬心一些,不要過於杞人憂天。
在趙駿的勸說下,趙禎才打消了顧慮,乃令韓琦跟張亢率領汴梁禁軍三萬開赴西北,這樣再加上陝西路約十二萬兵力,足以跟西夏一決雌雄。
秦鳳路那邊先一步派人進駐蘭州之後,又立即派人譴責李元昊,說他攻打大宋的盟友,這是肆意挑起與大宋的戰爭。
李元昊則回應說這是他們與青塘之間的舊怨,與大宋無關。
如果大宋派兵的話,那大宋才是撕毀雙方之間和談的責任方,罪責都在大宋這邊。
兩邊開始打口水仗。
這種口水仗表麵上看起來沒什麼意義,但實際上用意很大,就是為了爭奪大義名分。
大宋這邊指責西夏先挑起戰事,占理的是他們這一方。
西夏則說他們並未攻打大宋,隻是青塘與西夏為世仇,他們跟仇人打仗合情合理,如果大宋出兵,那就是大宋先挑起戰事。
彆看這種大義名分好像沒什麼卵用,畢竟打仗打的是誰兵強馬壯,並不是說誰占理誰就能獲得優勢。
然而看上去好像是這樣,可實際上有的時候,大義名分卻是獲得勝利的至關因素。
因為誰占理,士兵的心態就不同。
曹操手中有大義名分,他就可以不斷宣稱是奉天子詔令,四處討伐不臣,底下的士兵就會甘願服從,心安理得,士氣高昂,讓他屢戰屢勝。
努爾哈赤一個《七大恨》,充分調動了士兵的怨氣,如此滿人打仗凶狠無比,對待漢人像是對待仇人一樣拚命廝殺。
畢竟對於底層士兵來說,誰都不想打仗,誰都不希望自己戰死沙場,那麼在打仗之時就可能退縮。
但如果給他們一個理由,告訴他們敵人是怎麼怎麼欺負我們,又或者我們是占理的那一方,我們順從天命在作戰,老天爺都站在我們這邊。
這樣一來士兵肯定就會士氣提升,死戰到底,從而讓戰事順利。
所以在古代大義名分絕對是個重要條件。
甚至不止是古代,在後世也一樣。就如同抗戰士氣川軍“內戰如蟲,外戰如龍”一般。
國仇家恨,本身就是最大的大義名分。從而讓他們悍不畏死,扛著一杆“死”字大旗,拿著最簡陋最差的武器,也敢與倭寇決一死戰。
大宋和西夏就在互相爭奪這種大義名分,以此給底下士兵們一個開戰的理由。
雙方互相指責,卻都不妨礙兩邊繼續動員戰爭。
韓琦、張方平和張亢很快就抵達了陝西,開始調集整個陝西路的兵馬。
由於秦鳳路的軍隊入駐蘭州,李元昊打下湟州之後,就占據了河口,也就是湟水與黃河的交界處,坐觀大宋這邊的反應。
因為李元昊知道,現在擺在大宋麵前的就隻有兩條路,一條是西進打湟州,一條是北進玩圍魏救趙。
不管是哪條路,都會落入李元昊的陷阱與圈套,所以他並不擔心。
而就在雙方緊鑼密鼓地準備開始打仗的時候,此刻遠在東北的遼國國內,則是另外一番情況。
耶律宗真忽然東狩,抵達了遼國東京沈陽府。
沈陽府行宮內,耶律宗真戴著氈帽,一身寬大的皮裘大袍,顯得雍容華貴。
七月入秋之後,東北的氣溫就開始下降了許多,夜晚變得頗為寒冷,因而他也舍棄了夏天穿的宋朝絲綢大衣,選擇了遼人常穿的皮裘大衣。
在耶律宗真麵前還站著幾個高大的身影,這幾人模樣頗為古怪,他們頭上全部剃光,唯獨兩側和前額的鬢角留著頭發,紮成兩條長長的辮子留了下來,跟遼人傳統發型有點像,但沒遼人辮子那麼粗。
最前麵的那人也戴了個小氈帽,上身是外套白色麻布,裡貼絨皮的大領袍衣,下身是黑色綁褲腿的絨褲,腳蹬圓靴。整個人渾身透露著一股凶悍的氣質,穿著打扮也頗為乾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