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國重熙十五年九月底,耶律宗真從東京遼陽府回來,向南京析津府而去。
攻打高麗隻是個幌子,遼國真正的目標是大宋。
大宋若是馳援高麗,勢必造成河北路空虛,他就可以審時度勢,選擇主動進攻或者從旁騷擾牽製。
大宋若是北上進攻遼國,圍魏救趙,他也可以重兵抵禦,打一個防守反擊戰。
遼國和西夏進攻大宋的盟友,本身就是為了把大宋的軍隊調動起來,也應了《孫子兵法》裡那句“善戰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
這種策略在我們那個時期也可以理解為運動戰的一種,東打一槍西打一槍,讓敵人疲於奔命,最後露出破綻被一擊致命。
不得不說,這個策略是比較高明的。
畢竟遼國和西夏軍隊的機動性還是強過大宋,哪怕大宋這些年買了很多馬,彌補了一定缺陷,卻終究不是產馬國,馬匹數量和質量依舊不能和兩國相比。
所以兩國在機動性上還是占據一定優勢。
同時這也是為什麼遼國和西夏恐懼大宋的蒸汽火車的緣故。
一旦蒸汽火車修到陝西與河北,那麼遼國和西夏僅存的這點優勢也就蕩然無存,以後徹底就被淪為挨打的對象。
因而他們才被迫開啟三國國戰。
十月初,耶律宗真就從沈陽府到了析津府,同時遼國在宋國的內應也掌握到了一定軍情動向。
範仲淹從汴梁帶走了三萬禁軍,大張旗鼓地往河北路而去。
此刻析津府遼國皇宮內,耶律宗真與自己帶來的幾名心腹大臣正在商議著要事。
遼國皇帝屬於皇帝去哪,文武百官就跟著去哪的類型。不會出現那種皇帝禦駕親征,文武百官留在京城處理國務。
但因為怕宋國的內應發現他的蹤跡,到時候察覺到他們的計劃,所以是秘密前來,文武百官如今還在遼陽府,此時身邊隻有一些重要的臣子。
除了蕭英、蕭惠、蕭孝友、蕭孝穆、張儉、劉六符、耶律仁先等人以外,還有耶律宗願、耶律彆古特、耶律屠魯昆等重要宗室。
這些宗室多是遼聖宗子嗣或者兄弟之子,曆史上都主要擔任上京大將軍,負責遼國最核心的安全問題,但此刻出動,基本上就意味著已經到了遼國生死存亡之際。
會議並不是在大殿開,而是在後院的書房內,耶律宗真坐在桌案後,其餘人分兩排就坐,最前麵的就是張儉,他的對麵則是坐著耶律宗真的六哥耶律宗願。
雖然史書記載耶律宗真是長子,但實際上應該是嫡長子。隻有母親是後族蕭氏的才能算是耶律家的親兒子,其餘人既沒有繼承資格,也沒有太大權力。
不過耶律宗願是個例外,此人今年四十歲,驍勇善戰,在遼聖宗晚年,剛滿二十歲的耶律宗願就跟隨遼國大將耶律野平定叛亂的女真和阻卜,因此被封為左驍衛大將軍。
如今為饒樂郡王、北院大王,上京留守,是遼國駐守在上京的軍事統帥。這次也已經把遼國最精銳的三萬皮室軍帶來,為的就是此次與大宋決一死戰。
屋內耶律宗真舉起手中的公文對眾人說道:“宋國數日前派政製院同知範仲淹為河北路經略使,統籌河北兵馬,此事你們怎麼看?”
“宋國中計了,他們現在肯定是要來進攻我們,我們隻需要以逸待勞,殺他一個措手不及!”
南京留守蕭孝友高興不已地說道。
“陛下妙計,此時宋國陳兵邊境,勢必是要逼迫我們從高麗退兵,卻不知道我們早就已經在南京設伏,就等著他們鑽入圈套。”
“相比於我們主動進攻宋國,自然是宋國主動進攻我們更有勝算,陛下如此就輕易讓我們占據優勢。”
“當年宋國有火炮轟殺我們兒郎的時候還曆曆在目,那時我就隻能感覺到絕望,好在陛下力排眾議大力發展火器,如今也是時候讓他們也感受一下這樣的絕望了。”
下麵幾名曾經參與過宋遼戰爭的將領議論紛紛,特彆是蕭惠,當初就是他派耶律敵魯古上去鏖戰,結果宋軍不講武德,一炮給耶律敵魯古轟殺,每每回想起化成碎肉的敵魯古,都讓他感覺到噩夢。
但時過境遷,雖然談不上攻守易型。可遼國也在邊境布置出了大量的火炮,哪怕代價十分沉重,遼人賣了無數馬匹、皮貨、藥材、礦產給宋國,才換來那麼多的火器原材料。
然而他們都覺得這些都是值得的,至少如今的遼國軍事武力強盛到了極點,已經遠遠不是當初的遼國,即便麵對大宋,他們自信也能夠一舉將他們擊敗。
“好了,也不要小覷宋國。他們不僅有火炮、手榴彈,而且新發明了那種火槍,在野戰的時候乃為利器,不可不防。”
耶律宗真還是有些自知之明,雖然火炮他們趕上來了,可人家又有了火槍,還有那種小鋼炮。在野外作戰的時候他們的大炮兩千多斤重,人家的火槍幾斤重,小鋼炮二百多斤,靈活性遠不能比。
給大家澆了盆冷水之後,耶律宗真也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纏多久,而是繼續說道:“既然宋國已經入彀,那麼接下來就該考慮布防以及防守反擊的問題了。”
他的書桌上擺放著一些輿圖,是燕雲以及河北周邊的地形圖,遼宋之間的邊境態勢犬牙交錯,互相鑲嵌。
比如因為上次遼宋戰爭他們失去了涿州以南的土地,導致宋軍在他們的地盤處凸顯出了一塊。而蔚州和武清一帶還在遼國手裡,如此地形就變成了一個凹型,頗有點兩麵夾擊宋國涿州的意思。
不過耶律宗真知道,說是兩麵夾擊,實則中間開花。因為涿州是極為重要的戰略位置,離他們的析津府太近了,一旦開戰,人家可以直接從範陽城直取析津,一劍封喉。
看著輿圖上麵的敵我態勢情況,耶律宗真沉吟了片刻,先看向下麵的眾人說道:“宋國在範陽的軍隊太致命了,你們有什麼好辦法?”
“為今之計,隻能選擇在析津府周邊布防。”
蕭孝友作為南京留守,在析津府周邊最久,自然也知道情況,他說道:“以前我大遼野戰無敵,宋國鑄造城池隻能龜縮城中。如今.”
說著他就有點麵色尷尬,但片刻後又繼續道:“如今宋國野戰稍微占據了點上風,而析津府周邊過於遼闊,沒有可以防守的地形,幾乎全是平坦的平原區,野外相遇,我們勝算不大,所以集中力量守住析津才是上策。”
“唔”
耶律宗真沉吟著點點頭。
其餘將領也紛紛說道:“確實是這個理,南京一馬平川,沒有燕山阻隔,宋國現在也有很多騎兵。”
“他們不僅有騎兵,在野外還有那種小火炮,我大遼一直想仿製這種小火炮,但我們鑄造出來卻經常炸膛,聽說他們用的鐵器是百煉鋼,我大遼哪來的百煉鋼。”
“唉,時過境遷,沒想到我們大遼竟然也有今日的遭遇。”
誰能想到曾經野戰無敵的大遼軍隊,現在卻在最擅長的領域被人趕超,甚至還遠遠甩開在身後?
這其實也是遼宋地位發生兩極反轉的根本因素。
畢竟野戰無敵才是真正無敵,守城無敵其實是無奈之舉,人家隻要把城池一圍困,糧食吃儘最後也無非是城破的下場。
所以遼國這些將領們亦是感覺到了一種久違的壓抑,遠不像當初那般,自覺天下無敵,暢快淋漓。
“好了,那就這樣吧。”
耶律宗真沉聲道:“朕這次親自布防,務必要讓宋國來犯之時,狠狠地碰上一個釘子。”
“是。”
眾人應下了。
會議隨即結束,諸多將領前去布置防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