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複青塘,是為唃廝囉在收複,還是在為我大宋收複?”
“這”
範恪睜大了眼睛,刹那間明白了張亢的意思,他隨即遲疑道:“這是朝廷的意思還是?”
如果是朝廷想吞並青塘,那就好說了,他們隻是在奉上頭旨意辦事。
若這是張亢自己的主意,那就得商榷一二。
畢竟萬一朝廷那邊並不想落得一個吞並盟友的名聲,他們擅自做主的話,以後很有可能會被問罪。
“沒有政製院的旨意,我安敢如此?何況你以為為什麼朝廷會召同州防禦使趙有祿來?”
張亢淡淡地一句話,讓範恪恍然大悟。
是了。
邈川城是坐落於湟水南岸的一座城池,北城門外就是湟水,湟水對岸便是那片小山。
宋軍來的方向是東方,而攻城方向是南城門。
那麼西夏軍隻能往西跑。
西邊是哪裡?
青塘城。
如果西夏軍不往西跑,宋軍又有什麼理由繼續追擊?
雖然現在唃廝囉政權高層情況非常糟糕,唃廝囉重傷,聽說傷口感染,到現在都生死未卜。
唃廝囉的幼子董氈被西夏軍俘虜了,現在不知去向,連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但唃廝囉政權還有部分兵馬,由大將安子羅等人率領。
若是在這裡殲滅了西夏人,安子羅等人就可能順手接管青塘和邈川,如此一來青塘還是歸於吐蕃人。
可若是繼續追擊就不一樣了。
同州防禦使趙有祿是唃廝囉的長子瞎氈,已經歸順了大宋。
此時大宋以繼續殲滅西夏軍的名義,連續收複蘭州、邈川、青塘等城池,再立瞎氈為青塘之主。
到時候給瞎氈一些好處,比如讓唃廝囉的後代享受榮華富貴,跟李繼捧一樣的待遇,他就可以以青塘之主的名義將青塘獻給大宋。
如此一來,大宋就名正言順地把青塘收複回來。
畢竟這一次唃廝囉政權本身也被李元昊打得殘廢,上層幾乎被一網打儘,下層也死傷慘重,很多小部落的人都跑了,人心分離得厲害。
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大宋不把瞎氈弄過來,那麼很大可能就是青塘政權被唃廝囉的那些手下將領占據。
而如果把瞎氈弄過來,大宋又不管的話,瞎氈內憂外患,根本守不住青塘。
所以大宋這個策略是最好的辦法。
沒有武力衝突,也沒有吞並盟友的壞名聲,唃廝囉的後代也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大家各自皆大歡喜,也算是大家共贏的一個局麵。
“朝廷這個計策真是高啊。”
範恪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道:“政製院諸多相公真是高瞻遠矚,即便是在千裡之外,也能定下乾坤韜略。”
“政製院的相公們遠見豈是你我能看見的?我們要做的就是聽從朝廷的旨意,乖乖辦好差事,可不能弄砸了丟了相公們的臉麵。”
張亢笑了笑,隨後說道:“好了,你親自去城裡一趟,讓將士們先彆這麼急著追擊,放個口子讓西夏人逃出去。”
“是。”
範恪應下,隨後親自進入城中。
淅淅瀝瀝的小雨還在下,地麵一片濕潤泥濘,大概過了一個多時辰之後,大量的西夏人從西城門逃出去,往青塘方向躥去了。
宋軍順勢接管了城池,大量宋軍湧入城內,開始進行一定程度的休整。
西夏人逃走的時候什麼都不帶,宋軍可不行,打仗需要非常多的後勤補給,彆看大軍四萬,後方還有安子羅一萬多青塘兵加征召的五六萬民夫幫忙押送物資呢。
光輜重車輛就在東城外堆積如山。
所以在西夏人逃走之後,他們也沒有馬上追擊,而是稍微休整了一夜,等到第二日大量輜重都搬運到城裡之後,張亢才遣先鋒軍繼續出發。
很快數日後,宋軍的先鋒軍就抵達了青塘城。
此時青塘城聚集了接近兩萬左右的西夏殘兵,但逃出來的野利旺榮根本就沒有死守的打算,得知宋軍追來,立即帶著物資逃跑。
開玩笑。
他是對李元昊忠心耿耿不假,可忠心不待會甘願赴死。
他們當初從青塘城繳獲的火炮全都搬到邈川城去了,青塘城現在是沒有火炮的,麵對宋軍的大炮就是活靶子,死路一條。
所以這幾天野利旺榮就是在搜刮青塘城的物資,保證他們殘存的士兵能夠從河湟走廊按照他們來時進攻的路線重新翻越祁山再逃回去。
現在宋軍殺來,再不跑更待何時?
便在這樣的情況下,大宋的先鋒軍就看到無數西夏人騎著馬匹,浩浩蕩蕩地離開了青塘城,向著西北方遼闊的高原逃去。
宋軍那三千先鋒軍在後麵追趕了一陣,像碾兔子一般追著兩萬西夏人逃跑,象征性地開了幾槍,沒有追上之後,便也回到了城中,向張亢稟報這個情況。
張亢得知西夏人沒有負隅頑抗倒並不意外,換了他麵對實在打不過的強敵,也不會這般自尋死路。
兩日後,十月初,張亢抵達了青塘城。
最近幾日雨停了,十月初冬時節,雖未下雪,卻冷風呼嘯,令人刺骨冰寒。
張亢站在青塘城頭,眺望著遠方,這是西北雄偉的大地,順著西北莽莽高原,能一路抵達令大宋魂牽夢縈的西域。
那是自唐末以外,漢人丟失已一百餘年的領土。
“我這個人雖然考上了進士,但最喜歡的便是封狼居胥,飲馬瀚海,勒石燕然。終有一日,我要向北而去,向西而去。打下草原,打下西域,打回我漢人一個大大的江山!”
張亢心潮澎湃,渾身熱血,對著身邊的範恪說著話,眼眸之中,已閃過近乎狂熱的興奮。
不止是後世人喜歡強漢盛唐,有血性的宋人同樣喜歡。
曾經他們無能為力。
隻能飲恨不已。
正如曆史上的張亢,滿腔熱血,卻屢屢被文官打壓,鬱鬱不得誌。
如今。
他們終究會實現這一目標,讓世人重新認識到漢人的強盛不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