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他的心中再無一絲雜念，他的臉上隻有虔誠，如同僧侶跪拜在佛陀麵前的虔誠。
葉空雲淡風輕的表情中忽然現出一絲訝異，忽然道：“你到底要如何！將我徒兒的解決之法告訴我，或許我可以讓你重生！”
洛帝分魂笑笑道：“沒用的，一切都沒有用的，不論是我，還是你徒弟小山，都得死。”
葉空哈哈大笑兩聲，笑過以後，祥和的表情同樣被肅穆所替代。
他開始拔劍，很慢很慢地拔劍，一寸一寸地拔出來。劍身與劍鞘摩擦，發出一種異常悅耳的聲響，每個人臉色都微微一變，隻有葉空臉上，依然如同一個殉道者般祥和。
“也許，這就是我此生最後一次拔劍。如果我死了，你們或許能記住我最後一次出劍時的樣子。”葉空似乎在對著空氣說話，又似乎對著時光長河中看不見的幽靈說話。他嘴角露出一絲笑容，笑容中沒有畏懼。
因為他也是一個殉道者，道就在眼前，為了道而死，又有什麼值得恐懼的呢？
無論文學還是武學，無論刀法還是劍法，修為到了極致，都是道。所以，當他們麵對彼此的鋒刃時，正是他們麵對道的時候。
一片飄零的落葉，飄落在兩人之間，靜靜地飄落，不帶一絲風聲。所有的人，都能感受到那種撕裂空氣的緊張，但最應該緊張的那兩個人，偏偏一動不動，如同兩尊雕塑。
沒有人搶攻。因為無論對手的動作有多快，他們這樣的高手，都一定有一次出手的機會，但也僅有一次出手的機會。要麼殺死敵人，要麼被敵人殺死。
所以這最後一擊，必然凝聚了他們所有的力量，他們一麵積累自己的力量，一麵靜靜等待攻擊的時機。當對手控製不住力量的時候，就是自己發出致命一擊的時候。
兩個人始終一動不動，仿佛泥塑木雕。不動，意味著還有許多選擇，然而一旦行動，就隻能孤注一擲。
地母癡癡看著洛帝的分魂，洛帝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她已經來不及想了。
她隻能緊緊握住雙拳，等待命運的宣判。
洛帝的命運，可以自己去拚，而她的命運，已然沒有了希望。
葉空手中的靈劍發出“嗡嗡嗡”的聲響，像是靈劍在輕輕顫抖，極低極低的聲音，開始還隱隱約約，細不可聞，但慢慢的，聲音越來越大。
那柄金光燦爛的靈劍，劍身像波浪一樣起伏，劍身上蘊藏的巨大內力，像火山岩漿一樣，慢慢開始向外傾瀉。
葉空終於忍不住動了。他的身體化做一道虛影，虛影之外，金色的劍光夾雜著龍吟虎哮。刀光與人影，如雷霆疾風，似星馳電發。幾乎就在同時，洛帝的分魂也動了，向後動。
“錚錚錚錚錚錚錚”，洛帝分魂接連向後退了七步，每退一步，劍與劍就碰撞一次。
七劍過後，洛帝劍勢已儘，然而葉空的劍勢卻如弓開滿月。
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然而九天上的雷霆，與九地下的塵埃，靠什麼一決勝負？
節奏！
勢均力敵間，最重要的永遠是節奏，無論攻守！這就如同最美妙的音樂，永遠在遵循最好的節奏一樣。
那麼，什麼才是最好的節奏？
有人說，節奏越快越好。不，快決不是最好的節奏。
最好的節奏是能夠打亂對手節奏的節奏。
守者不斷變換方位，攻者惟有不斷改變路線。進攻的節奏一旦被打亂，守者就有足夠的時機應對。
這就是防守最好的節奏。
葉空采用了最好的節奏，所以他贏了。
後來有人問葉空：“那一日你為何不與洛帝分魂搶攻？”
葉空笑答：“那樣的話，在我刺出第一劍的時候，身上很有可能已經被砍了六七刀。”
如果進攻不如對手犀利，那麼防守就是最好的進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