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說了兩個字,然後便不再看她,他手指間執著根質量精良的純黑色手杖,指揮傭人擺放東西。
傭人完全順從,視線就跟著那根手杖的尖頭。
三爺指到哪兒,她們就把東西放到哪兒,彆的什麼都不多問。
傭人把所有的東西都放下了,唯有那碗藥膳還端在手裡,大有些要‘逼宮’的意思。
沈晚晚不想浪費時間,便客氣說道,“不用這麼麻煩,我直接吃藥就行。”
江之衍遲疑地瞧著她,一直把她瞧心虛了。
沈晚晚忽然就沒了底氣,“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難道還會怕吃藥嗎……”
江之衍仍看著她,沉默不語。
沈晚晚,“…………”
“好吧,我選擇喝藥膳!”
她投降了。
沈晚晚掀開被子下床,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還算整齊,穿著襪子直接踩在了大理石的瓷磚上,接過傭人手裡的藥膳湯盅,吸一口氣,仰頭就都給喝了。
喝完,皺緊的眉頭才放心地鬆開。
真的一點都不苦,完全喝不出藥膳的味道,就像是一份很好喝的晨湯。
“謝了,”沈晚晚隻要不吃苦藥,心情就會瞬間好很多。
江之衍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操控著手掌,點了點床旁地麵擺著的一雙純白色拖鞋。
沈晚晚視線順著向下,她這才注意到那雙早就準備好的拖鞋。
正好是比她鞋子大一個號的尺寸,她穿著正好。
江之衍看著沈晚晚穿鞋的樣子,莫名就很像那種軍訓訓練營裡的教官。
但話說回來,如果教官們都長成這樣,沈晚晚能保證每天都把被子疊成標準的豆腐塊。
沈晚晚想起剛剛自己說不怕吃藥時,江之衍那深表懷疑的眼神,放下藥碗,穿好鞋子,她不由得問道,“昨天……我說什麼了嗎?”
江之衍看著她,然後從她的眾多呢喃夢囈中,單單挑選出一件來,“昨天,你喊了我的名字。”
沈晚晚聞言一頓。
江之衍,“不是三爺,而是我的名字。”
傭人們小幅度地轉頭看向彼此。
江之衍語氣聽起來並不是在怪罪,所以房間裡此刻的氣氛還好。
沈晚晚解釋的話到了嘴邊,卻怎麼都說不出來,像什麼哽住了喉嚨。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樣。
是哪種叫法?叫了幾聲?不會還說了什麼大不敬的話吧?
以免說多錯多,沈晚晚也沒有再問。
隔了有一會兒,她才故作自然地看了眼傭人們,給自己找台階,“咱們不是有婚約的嗎,叫名字顯得自然,你以後也可以叫我的名字啊,不要叫沈小姐了,太生分。”
江之衍保持著跟她不遠不近的距離,不算太親近,卻也不疏離,嘴角帶了很淺的笑,清貴雅致,“好,晚晚。”
沈晚晚,“…………”
她微怔了怔。
不是,她姓呢???
‘沈晚晚’和‘晚晚’,這兩個稱呼彆看隻差了一個字,可一個聽起來相敬如賓,另一個聽起來就很親昵了。
特彆用這位爺格外低沉的嗓音……
江之衍抬手,手掌自然而然地要覆住她的額頭。
沈晚晚下意識後退。
她有意拉開距離的舉動令男人唇角沉了下來,“看看你的體溫。”
沈晚晚臉色依然瓷白如雪,但耳尖卻悄然攀上紅意。
“不麻煩了,我自己剛剛已經把過脈了。”
江之衍沉沉的目光在她麵上落了片刻。
看來,還是暈著的時候比較乖。
傭人們一大早就吃了不少大瓜,收拾完,趕緊撤了湯碗準備離開。
“三爺,沈小姐,現在距離早飯開始還有半個小時,一會兒我們叫您……?”
江之衍看了看沈晚晚,“直接送進來吧。”
江家老宅人員眾多,他不喜歡熱鬨。
傭人們低眉順眼,“是。”
然後不等沈晚晚說出她的想法,傭人們便先一步退下了。
沈晚晚,“……”
要讓沈晚晚選擇,她當然更希望出去吃。
因為對她來說,一個江之衍,比十個江老爺子還要難搞!
好在江之衍的房間很大,除了那張色調純黑、顯得冰冷又刻板的大床外,還有很多可以坐的地方。
江之衍在靠近陽台的桌椅邊忙一些事。
就這樣放著沈晚晚在他的房間裡,一點也不覺得尷尬。
江三爺絕對不是這樣隨和的人,仿佛跟沈晚晚像這樣獨處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他不僅不反感,反而還覺得久違。
沈晚晚沒有打擾。
她在跟江之衍所處位置幾乎成對角線的沙發上坐著,四處看了看,她可愛的綿綿不知躲哪兒去了。
沈晚晚手指在沙發椅背上敲了敲,隔一會兒,又敲了敲,然後索性站起身。
一整個兒演繹了什麼叫如坐針氈。
手邊沒有能讓她心靜下來的書本,她也不知道江之衍什麼時候會放她去上學。
沈晚晚索性就起身溜達起來,打量起江之衍的房間。
江之衍淡淡睨了她一眼,然後繼續看向手中的文件。
就像是家中小貓忽然伸了個懶腰時,主人會有的自然反應。
沈晚晚之前去過江之衍的私宅彆墅,相比起來,這邊老宅的臥室更有年代感一些。
雖然所有的功能設施都在與時俱進,但沈晚晚卻覺得自己好像在哪兒見過這種布局擺放。
偏中式的風格,色彩元素比較深沉,灰白素色為主,乾淨,也很冷峻。
很像江之衍給人的感覺。
整個裝修的設計感很強,嚴謹又莊重的著色,當然不免沉冷與嚴肅,唯獨有幾樣飾物顯得格格不入,比如擺在陽台上的實木畫架,比如房間角落的幾隻綿綿的咬繩玩具,比如沉香木書架前的老舊CD機,還比如床頭櫃未關嚴的抽屜裡、那用彩色糖紙包裹著的棒棒糖。
等沈晚晚反應過來,她已經走上前,拉開了那隻抽屜。
眼眸微微一顫。
沈晚晚一時語塞,竟然還是她最喜歡的葡萄口味,連牌子都一模一樣。
“晚晚想吃便拿吧,”陽台上的男人並沒有看她,但卻清楚地捕捉到了她的動作。
沈晚晚發燒了一整晚,舌苔都木了,這會兒正想吃點甜的。
她拿了一根,剝開糖紙。
含進嘴巴裡,酸甜的果汁味令人口舌生津。
她眯了眯眼,胃裡都舒坦了。
恍然間,她回過頭,望向陽台那邊坐著的男人。
他沒有刻意打理的短發有些隨意,晨光之下,顯得他發質好像沒有想象中堅硬,此刻,沒有他平時冷峻危險的樣子。
沈晚晚稍稍停頓,看著江之衍向她抬起的眼眸問,“江之衍,我們以前見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