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吧?他們可是給籌賑會在買糧食,知道他們支持籌賑會,我一直去他們鋪子買米。”
“也有可能,你們想想報紙上說的,那個陳家二少爺說的話。他們是親眷。”
“報紙?什麼報紙?”有人問。
一個戴著眼鏡,穿著長衫的男人拿了一份報紙讀了起來:《酒樓痛斥漢奸,共唱告彆南洋》
文章先是敘述了昨天的整件事,這個穿長衫的男人還特地指出,這個被打的人,正是鄭家的表少爺,陳家的二少爺。
後麵說,縱然支持國內抗戰是主流聲音,也不乏唯利是圖的那些華商,認為中國已經跟他們這些移居南洋的華人無關,也有人說出“不戰亡國,戰亦亡國,支持抗戰實際上在增加中國人的苦難。”
文章對這群人的言論進行批駁。呼籲華人團結起來,為民族的生死存亡而戰。
“這麼看來,餘家大少爺說的話,也不是空穴來風?”
“彆說是陳家二少爺了,就是鄭家二少爺這麼說,這不代表鄭老爺是這個想法。家族大了出一兩個敗家子也正常。”
“未必,我們這種根本接觸不到他們這群人,但是他們這群大華商大家都熟悉,餘家少爺這麼說,未必是無的放矢。”
“怎麼可能?”鄭家管家大叫起來,“我們老爺為國內籌集糧食殫精竭慮,他們這是血口噴人。”
“鄭家糧鋪價格是便宜,但是用幾年的陳糧摻在新米裡,當新米賣。還有他們的米糧一直是散裝的比袋裝的貴一點是為什麼?還不是他們袋裝的是連著布袋的總價嗎?”
“對啊!鄭家糧行的東西,真不怎麼樣?”
“你想要好東西,就要出貴價。”
“……”
話題已經偏了,鄭家管家不再理論,他轉頭去報攤上買了一份報紙,翻看那條新聞。
昨天晚上陳家老爺和陳家太太帶著被打得鼻青眼腫的陳二上門來討要說法。
陳二雖然排行老二,但是上頭的老大早年夭折,陳二是陳家這一代唯一的男丁。
被鄭安順這個賤種打,陳家夫妻怒火滔天。
奈何當老爺聽說鄭安順有餘家大公子撐腰之後,不痛不癢地說了句:“胳膊擰不過大腿,彆說我們跟餘家相差懸殊,就說老二說話不看場合,外頭都在救亡遊行,這個時候說這種話,沒被打死算是好的了。”
陳家的生意靠著鄭家照應,鄭雄這麼說,他們不敢不應,但是心頭卻是難以咽下這口氣。
鄭太太更是難受,哪怕那個孽種跑了,連父母不認了。老爺還護著他?
他們惹不起餘家,難道還不能收拾那個孽種嗎?
兩位太太越說越氣,一拍即合,決定把那個孽種抓回來。
鄭太太找了管家過來,讓他去抓鄭安順。
管家倒是為難了,鄭安順在葉家車行,總不能去葉家車行抓人?
之前鄭安順母子離開,鄭雄讓管家去找過幾次母子,鄭雄沒摸到鄭安順進出車行的規律,但是知道三姨太的習慣。
三姨太早上會來這條街買配菜和配料,隻要抓了三姨太回去,還怕鄭安順不回來嗎?
不過今天出了意外,三姨太今天居然不是單人出行,而是帶了一個小娘惹一起出來。
更加意外的是,這個小娘惹居然凶悍得很,又喊又叫,讓他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更巧的是,居然在街上遇見餘家大少爺夫妻,原本是三個手指捏田螺,簡簡單單的事,就弄複雜了。
而且,他跟餘家大少爺的爭執,那個餘家大少爺還把話往鄭家不抗日上引。人沒抓到到,還惹了這麼一身騷。
管家帶人回鄭家。
鄭太太和陳太太正等著他。
“人呢?”鄭太太問。
管家低頭稟告,本來他們能抓住三姨太,但是遇到了餘家大少爺夫婦,把三姨太給搶走了。
“搶走了?”
“是。而且餘家大少爺還說……”管家添油加醋地把餘嘉鴻的話學給太太聽。
鄭太太是越聽越氣,氣得咬牙切齒:“廢物,你就任由他這樣說?”
管家說:“太太,老爺說過了,咱們家不能跟餘家和葉家硬碰。餘家大少爺在那裡我能怎麼辦?”
又是這句話,鄭太太也不能說老爺的話不聽。
今天老爺出門的時候,還讓她想想清楚,到底哪兒才是她的家,彆為了娘家的蠢貨惹出禍來。要是讓老爺知道,她為了替侄子出氣,去招惹了餘家的人?
鄭太太叮囑管家:“跟下麵的人說,千萬彆說我今天讓你去請大少爺回家。”
管家明知故問:“為什麼?”
鄭太太色厲內荏:“叫他們彆多話,就彆多說話。”
“是。”管家
管家低頭離開,走出門,回頭看了一眼。
“阿財叔。”
管家轉了回來,見是二姨太身邊的一個小丫頭,他冷著臉問:“什麼事?”
“二太太屋裡的凳子壞了,都說了三天了,還沒換。什麼時候給換?”小丫頭滿口抱怨。
管家哼笑一聲:“我聽說就掉了點漆,這就算壞了?我連這個都給換了,那全家上下多少物件得換?”
“不換就不換,我自己買去。”二姨太從樓上下來。
明明大太太和二姨太隻不過差了兩三歲,大太太眼角早就有了皺紋。
二姨太明明生了四個子女,臉上沒有皺紋不說,身材也依舊苗條,輕薄的娘惹衫配上繡花紗籠,婷婷嫋娜,風姿綽約。
“二太太見諒。”管家壓根就沒給她什麼好臉色,說完轉身就走。
氣得二姨太轉身上樓拿了小包,出了鄭家的門,叫了一輛黃包車,去了街市。
二姨太下了黃包車,穿進一條小巷子,停在一棟樓的門口,從包裡拿出鑰匙開了門,進了屋子。
她上樓去,樓上房間裡床鋪家具一應俱全,她開了窗,坐在梳妝鏡前,等了十來分鐘聽見樓梯腳步聲,連忙跑到樓梯口,看著管家上樓來。
二姨太走過去勾住了管家的胳膊,伸手要解管家的扣子:“想我了?”
管家按住了她的手:“沒時間,有正經事要跟你說。”
“你說。”
“你知道今天早上大太太叫我去做什麼了嗎?”管家把剛才發生的事跟二姨太說了,“原本我想借著這個機會,大少爺被騙回來了,大太太肯定要打他,我索性讓人一棍子把他給打死了。這事就全在太太頭上了。可惜被攪和了!”
鄭家三個兒子,鄭安順是最聰明讀書最好的一個,鄭安順不僅是大太太的眼中釘,也是二姨太的肉中刺。
管家坐下把一份報紙遞給二姨太,二姨太在看報紙的時候,他一把將二姨太抱著坐在他的腿上:“對啊!所以這事非得讓老爺知道。老爺私底下可看不上那群為了隔山跨海的中國拚死拚活的傻子。大少爺可以在家裡和老爺爭,但是老爺是做著籌賑會的生意,要讓老爺知道大少爺在外頭說他不支持抗日。那老爺會怎麼樣?”
“老爺恨死那個賤種了。”二姨太說。
“我是大太太的人,這個事情不能我去說。要你去說才行。”管家的手摩挲著二姨太的腰,“你還能把大太太怕老爺知道她為了給娘家侄子出氣,所以不許我讓老爺知道這件事也說了?”
“知道了。”二姨太勾住管家的脖子,嬌柔地說,“我想你了。”
“抓緊時間先把事情辦了,老爺等下回來吃飯,你找機會跟他說去。”管家捏了捏二姨太的臉,“不都是為了我們兒子嗎?”
二姨太撐著管家的胸膛站了起來,拿了報紙:“那我先回去了。”
“凳子我給你買了,在樓下,記得拿著。”管家提醒她。
“知道了。”
管家看著二姨太扭著腰下樓,他掏出煙盒,抽出一支煙點燃,站在窗口看著女人提著一個紅漆描金繡花凳往走出巷子。,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