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秋冬是旱季,處處都缺指標。雨神殿門庭若市,各州各縣的龍王都在排隊,一雨難求。
為了方便行事,黎川悄咪咪繞過那些坐在門廳裡等的龍王們,腳尖剛踏上門廊,忽被人喊住了,“哎?你插隊啊!”鬨渣渣的雨神殿前庭忽然就靜下來了,一張張臉都抬起來。
黎川連忙擺手,將手裡準備已久的食盒掂了掂,“我不是來要指標的,我來看望家姐的!”
“公然行賄那更不行了!你替哪條河的龍王來的?敢插隊,我可上天監台舉報你!”那人更起勁了。
“噓---”叫喊的人被近旁的同僚按了下去,“彆說了!”
“不是,我們在這等半天了!”那人不甘,周圍小團小團地出現一片片私語。
“你先坐下,聽我說……”拉人的同僚對著黎川一臉想息事的乾笑,嘴裡壓著聲音跟同僚說道。
到底是黎川理虧。於是,她隻能抱著食盒一邊殷切笑道,“那我就排隊等等,給諸位添麻煩了,見諒見諒……大家繼續哈,不管我不管我……”一邊往後挪步,走著走著,一眼瞧見中間的案幾上有個比彆人多冒大半截兒的熟臉。她趁大家各自轉過頭去私語,一個箭步便衝了上去,一盤腿擠到了那熟人邊上。
“不是吧!姐,弟弟的隊你也插?”那張疲憊的熟臉寫滿了嫌棄,好在他還念著姐弟之情,沒有喊出聲來,通靈傳音給了黎川。
黎川笑眯眯地打開了食盒,殷勤地將那些從後院餘出來的糕點吃食依次陳列在他麵前。“好弟弟!多吃些!長個子!”
弟弟拍了拍自己蜷曲得十分酸麻的大長腿,道,“再長我可就坐不下雨神殿前廳的案幾了,你沒瞧見除了你都沒人跟我擠嗎?”話雖如此說,他的手已經伸向了一碟果脯。
“無礙無礙,姐姐不嫌你。”於是黎川在一片竊竊私語中安安心心擠在他身側,等候著這案幾緩緩移動。
在姐弟倆一起打了好些個盹兒之後,他們的案幾,終於挪到了靠近門廊的那一排。
黎川用袖子擦了擦弟弟肩膀上的那片水漬,弟弟用袖子擦了擦她有些黏濕的發髻。抬頭一看,夜神把星河都鋪好了。
此刻,從殿內走出來一位神官,麵無表情,朗聲而道,“今日放班,各位同僚明日趕早!”門外的晚鼓疲軟地敲了起來。
龍王們都已經習慣了如此,也不糾纏,拖著已經站不直的身子,悻悻離去。
人潮散去,可黎川沒走,她不敢回去。弟弟也沒走,他說腿麻地站不起來。
原本黎川以為她插隊沒人叫喚是因為旁人沒發現,現在才明白,原來那幫人早知道也排不上她,就由她去了。
“你們倆,進來吧!”雨神大人的聲音通靈傳音過來。
黎川麻溜的將桌案上剩下的糕點果脯規整規整,弟弟立刻就站了起來,二人歡快地進了裡殿。黎川用胳膊肘撞了撞他,“看來你小子門兒清啊!”
雨神大人一件寬大黑袍罩在纖瘦的身體上,看起來有些過於沉重。她坐在桌案後麵,莫名散發一種遺世獨立的清冷氣質,雙手撐著額頭,一個眼神也沒施舍給他們。“說吧!”
黎川又是一個箭步,將吃食擺好,“阿姐,你可累壞了吧!我來看看你的。”
“這三個月,二十四時辰的大雨。”弟弟答道,乾脆利落。
雨神大人抬起頭來,眼睛裡的火險些把黎川給燎著了。“十個時辰的中雨。”
“二十四時辰的大雨。”弟弟又道,黎川默默退了一步,以免被這烈火誤傷了。
“十個時辰中雨。”
撲通一聲,弟弟的雙膝砸在地上,男兒膝下的黃金,在這裡撒了一地。
要說黎川他們家有什麼傳統,那就是跪女子。他們的父親,當年可是東海龍宮的第一把交椅,一抬眼皮就是風馳電掣雷雨交加的狠角色,神魔大戰上一把叉戟攔下從東海深溝中湧現的百萬妖魔。
可隻要他們娘親一變臉,那個肩如山嶽,股如天擎的男人,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