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家有徐氏女,萬代上高樓(2 / 2)

阿多爾腳上一雙新製的粉底皂靴生怕沾了血,繞了幾步才緩緩坐下。

吳成蹊在旁側親自上茶,恭謹道,“這是郡主所住芳臨苑裡的管事德來,一進來隻喊無罪,郡主受驚,他豈敢自稱無罪……”

“德來,可還能說話?”蕭瀅瀅開口打斷了吳成蹊。

“老奴問心無愧,還請……請郡主……明察!”架上人艱難喊話,聲音沙啞。

吳成蹊一拍桌子,喝道,“還敢叫囂!”

蕭瀅瀅不耐煩道,“吳大人勞苦,本將軍既來了,您就歇著吧!”

拋開郡主身份,吳成蹊也不敢不服,畢竟王軍在城門底下紮著營,鎮北王在城裡坐著,隻得閉了嘴,在一條板凳上安靜落了座。

蕭瀅瀅又道,“半月前,臨芳苑忽然翻新刷漆,你可知道?”

“老奴知道……春來發潮,便進了清漆將院子裡的門窗柱子刷了。”

蕭瀅瀅示意獄卒給德來喂些水,好說話,“據我所知,臨芳苑,廣陵府,清和園都前後上了新漆,可是你的主意?”

德來飲完幾口水,說話順溜了許多,“非也。老奴是大人的家奴,臨芳苑是大人彆苑,老奴自臨芳苑建成起分去彆苑守了五年。在臨芳苑,老奴還算說得上話。可廣陵府清和園是彆家的院子。老奴怎可能插手彆家的事務?”

蕭瀅瀅側過頭,餘光掃到後麵老實巴交坐著的吳成蹊,“說說,廣陵府和清和園。”

吳成蹊趕緊應答,“哦!臣工向來勤儉,無甚家財。王爺郡主來了,臣工實在無處招待,便借來這兩處宅院。世子住的廣陵府是城中富賈萬金的舊宅,年前萬家遷了新居,院子就空著了。王爺所居清和園是內子娘家徐家的院子,內子好詩酒,常在此處設花會宴客。清和園園林風景最為雅致,春來百花……”

“這兩處院子都由什麼人在打理?”蕭瀅瀅再一次打斷他。

“一個是萬家的仆從王海,一個是徐家的管事婆子江氏。”

“把人都叫來。”

此時吳成蹊卻有些躊躇,“江氏可以叫來,但王海兒……”

“王海怎麼了?”

“王海兒昨日……獄中自儘了……”

“哦。”蕭瀅瀅喝了一口茶,“是被大人嚴刑打死了吧。”

吳成蹊支支吾吾,蕭瀅瀅卻沒打算追究,隻把精神放在審問犯人上。

不一會兒,江氏被帶了出來。

她發髻不算服帖,但看得出是用手整理了重新簪過的。身上的衣料很是不錯,雖然在這牢獄裡沾了臟汙,但依舊看得出體麵。

跟掛在架子上的德來很有反差,或許是還沒審到她,又或許吳成蹊是很給泰山家麵子,特地關照了徐家的家仆。

江氏走進來,有禮有節地向各位行了禮。

蕭瀅瀅問了同樣的問題:“清和園上新漆,可是你安排的?”

江氏低著眉,恭謹回答道,“回郡主,園子上漆是萬家的小郎君安排的。前些日子,我家六娘在清和園辦花宴,宴請了萬家,萬家小郎君在宴席上許諾給整個清和園重新上漆。”

“徐六娘是?”

吳成蹊突然插話,指著自己道,“是內子,內子愛詩酒,常請些朋友在一起吟詩作樂。”

“萬家郎君怎麼突然就想起來給園子上漆呢?”

“回郡主,是萬小郎君在宴席上玩投壺,下的賭注。戲耍間隨意說起的,最後萬小郎君輸給了我家六娘。”

“臨芳苑上漆你可知道?”

“知道,萬家送了漆,安排了人手過來刷漆。郡守府的下人常在清和園往來,就說起了。德管事便也去進了漆,據說萬家也是分文未取。”

蕭瀅瀅勾勾手,阿多爾聽話地湊過來。蕭瀅瀅又擺手,“不是你。”身後的魏鋆彎下身子,蕭瀅瀅側到他耳邊,“去一趟萬家的清漆鋪子,查一查訂單。”

這一日審完管事,審雜役。等問完出來,天已經黑了,雨也歇了。

“我聽聞這裡有家萬記館子實在是好,熱湯鍋子很適合濕冷的天兒。剛好忙完了,我請姐姐去嘗嘗!”阿多爾跟在蕭瀅瀅身後,亦步亦趨。

蕭瀅瀅皺了皺眉,“萬記?是做清漆的萬記?”

阿多爾掰著指頭說,“城裡好像許多萬記,萬記茶社,萬記酒樓,萬記金玉……不知道是同一家的,還是姓萬的多。”

“世子清閒,還是自己享用吧!我可沒那個閒工夫。”說完,馬不停蹄地趕到清和園。

哪知剛到院子裡,就聞著肉湯的鮮香,她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屋裡,蕭洵安與黎川圍著一口熱氣騰騰的炭爐石鍋,正打算動筷。

蕭瀅瀅大步跨進來,一屁股坐下,侍者忙添了副碗筷。

蕭洵安往蕭瀅瀅碗裡舀了一勺湯,安撫道,“忙完了?這湯鍋可是這裡最有名的館子做的。”

蕭瀅瀅瞄了一眼,石鍋上鑿刻著兩個大字“萬記”,吹了吹湯碗飲了一口,“這萬家生意做得可夠大的。”

蕭瀅瀅邊吃,邊講述今日的成果。

“這城內凡是掙錢的生意都是他們家領頭個,是好多行當的行首。清漆生意就是他家的。”

“據他們所說,春來刷漆是舊俗。旁的家戶許多年才刷一次,平常年份就刷個桌子板凳、妝盒什麼的熱鬨熱鬨節氣。萬家可是每年都會給自家府宅刷新漆。”

“廣陵府就是萬家的院子,清和園是郡守夫人娘家徐氏的,隻有臨芳苑是吳成蹊的彆苑。”

“半月前,吳徐氏在清和園辦花宴,萬家的小郎君在花宴上輸了遊戲,許諾吳徐氏給清和園刷新漆。”

“臨芳苑管事德來,見清和園翻了新,於是起意進漆翻新,萬家也免費送了漆去。”

“城中除了這三處院子,共有三百二十一戶人家購了清漆,故而要從刷漆來查的話,怕是方向不對。”

蕭洵安聽完,一邊往黎川碗裡夾肉,一邊說道,“這麼說來,這兩處院子,其實是靠著吳徐氏的關係借來的?”

蕭瀅瀅回答,“可以這麼說。徐氏是五羊郡的大氏族,在整個五羊郡都很說得上話,吳成蹊這蠢材,八成是靠著老丈家才坐穩如今的位置。”

蕭洵安道,“民間有傳,‘家有徐氏女,萬代上高樓’。這吳成蹊好運勢,那你明日便去拜訪拜訪吳徐氏。”

蕭瀅瀅卻麵露難色,使勁把嘴裡的東西咽下去,“你讓我上陣殺敵審犯人,我一個頂十個,但你讓我跟女眷聊私話,我可不行。”

“誰說是去聊私話?”蕭洵安又往她碗裡放了一塊肉,說,“讓你去審她。”

“審她?”

蕭洵安又夾了一筷子魚給她,“你不覺得這吳成蹊很由著夫人嗎?哪家郡守夫人能時常在彆苑辦宴席,宴請些外男。”

“你是說,或許這五羊郡,真是徐氏說了算?”

“說不準呢,你去瞧瞧,總是好的。”

夜,黎川盤坐在案幾邊一邊嗑瓜子,一邊看著一本雜書,蕭洵安將一枚手爐塞進她懷裡。

黎川笑道,“這都幾月天了,你還尋得來暖爐?”

“不管是幾月,你手腳冰涼著總是不好。剛剛的湯鍋還剩些燃炭,恰好拿來給你暖暖。”蕭洵安在黎川身邊坐下,貼著她看棋盤。蕭洵安從前最害怕的就是寒冷,後來修煉出火靈丹元,才擺脫了這苦楚。所以但凡有些寒氣,立刻就將黎川護起來。

黎川揣著暖爐,用手肘拱了他一下,“我們整日在院裡閒著,倒讓郡主在外奔波勞碌。”

蕭洵安撿了一顆棋子往棋盤上一放,“就是該她拋頭露麵的時候,鬨翻了天,才是最好。”

蕭瀅瀅回到臨芳苑,門前卻有輛馬車侯著,蕭瀅瀅一下馬,阿多爾趕緊從馬車上跳下來,懷裡抱著一個食盒。

“姐姐,今日話說的多,我特意給你帶了梨湯,據說何瑤瑤每日都要喝這個梨湯。”

“何瑤瑤?”

阿多爾回答道,“就是昨日那個彈琴的樂師,據說她唱曲兒更好聽,哪日得空我帶你去聽一聽。”

蕭瀅瀅扭頭就進了府門,“不必了,世子自己去聽吧。”

“姐姐彆走啊!把梨湯帶著呀!”阿多爾伸長脖子喊道,“姐姐!你是不是吃醋啦?我不去聽曲兒就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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