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的鐘是你撞的?”蕭洵安問。
“為了躲著狗,才爬上去,不慎撞了鐘,驚擾官爺,官爺息怒。”女子低著頭,微微顫抖的聲音從蓬亂的頭發底下傳出來。
作為響鈴溝的進山代表,蔣善自然也被抬到前麵來叫他看著。他哎喲連天地坐到地上,可一看見麵前下跪的人,卻突然噤了聲。
蕭洵安看出了其間的不簡單,問道,“老丈又認識?”
蔣善卻矢口否認,“不不不,沒,不知道,小的沒看清。”
女子聽他瑟瑟縮縮地如此說話,立刻抬起頭來。長卻乾枯蓬亂的發絲裡,一張蠟黃長斑的臉顯現出來。
伍老五被她忽然的抬頭嚇得後退了一步,待他看清卻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蔣耀祖家的?”
蕭洵安眉毛一抬,看了蔣善一眼,“老丈怎會不認得自己的兒媳呢?”
蔣善低下頭,眼睛左右閃躲沒個落點,“披頭散發,沒看清……”
“做你家兒媳真是不易,個個都被趕進深山啊!”黎川說道,她原本不忍心叫那女子下跪,可對方的的確確是對伍老五和大黃用了藥的,怎麼說也是有罪。
蔣善慌忙開脫,“不不不,我隻趕了楊二娘,她是自跑出來的。”
女子忽然開了口,“是!我是自跑出來的。”說著,朝伍老五磕了個頭,“對不住了,伍老哥,我怕你們把我抓回去,才對你和咬兔兒用了藥,這藥就是睡一會兒,沒毒。”
伍老五經這一叩,嘴巴不利索了起來,“沒沒……不打緊……”
女子又朝蕭洵安磕了一個頭,坦然道,“既然官爺都來了,妾身再怎麼也沒用了。但官爺要把妾抓回蔣家去,隻要妾身還有腿,就還會跑。官爺不如直接將妾下了大獄,妾身感激不儘。”
“我就說這瓦肆女子養不家,我老蔣家好吃好喝供著你,從沒虧待於你。不就是耀祖說了你幾句,夫妻哪有隔夜仇,你跟我回去,我好好教訓他。你也不是小娘子了,除了我老蔣家,去哪裡能容身呢?”這話說的,倒真像是個通情達理,幫理不幫親的好公公。
可這女子卻顯然並不承這個情,開口就將他的話駁了:“你們每次把我捆在柴房裡關一夜,天亮就把我打得半死。今日我再不跑出來,怕明日就要死在你們手裡了。”
“哦?還有此事?”蕭洵安問道。
蔣善手腳不敢隨意動彈,嘴卻還是利索,“絕對沒有,鄉裡鄉親都看得到的,這盼睇兒什麼時候身上有過傷啊?”
“要看傷是嗎?”盼睇的眼淚掛了兩行,表情卻平靜冷淡,眼神裡卻像是帶著某種堅毅。她站起身來,雙手拽著衣襟,使勁拽下了外袍。
夜風裡,數百把火炬下,千八雙眼睛前。這個叫盼睇的婦人,就這樣毅然決然地扯下了自己的外衣。
可那場景並不香豔,裸露在夜風中的肌膚滿是新傷舊痕。她還想繼續脫掉褲子,黎川大步上前撿起外衣將她裹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