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最後的金沙狐(2 / 2)

刹那間,那個跪在她身前剖開了自己的男人再一次出現在他腦海,他和雲池裡的文爍君無數次地重合在了一起。

她似乎看見了文爍君急迫地剜開自己的腹部,卻極力克製住自己顫抖的手,儘可能少地傷害她。

這個人,竟然為了她,生生剖了自己兩次。兩副軀體,同一顆為她付出生命的真心。

“為什麼不告訴我……”她看著他的臉,喉嚨發緊,發出聲音便管不住眼淚,“為什麼不告訴我……”

文爍君知道,她已經了然真相。

於是拉過她的手,將她攬入懷中。

“對不起……洵安……對不起……”那是一個遲到了三百多年的抱歉。

對不起,一直懷疑你。

對不起,一直惡語相向。

對不起,從沒有選擇信任。

總之,一切的一切……

“彆哭啊,好了,沒什麼。”洵安輕輕拍著她不斷抽泣的背,輕聲安撫,“你彆哭,我就原諒你不理我這件事。”

聽他如此說,黎川哭得更凶了。

龍族哭起來是很可怕的,那眼淚就仿似決堤,不,她這能算得上是海嘯了。洵安被她哭得七葷八素,不知從何哄起。

“那……”洵安忽然想起什麼,說道,“那……你什麼時候退婚?”

“退婚?”黎川蒙了一瞬,抽抽搭搭地抬起頭來,“退什麼……你說符桓?”

洵安用手指幫她拭淚,憋嘴道,“不然你還有幾個婚要退?”

黎川這麼長時間以來心情複雜,各種事情接踵而至,焦頭爛額。

而洵安一直以來隻有一個苦惱的問題:黎川什麼時候退婚?

其實說起來,他倆之前在九重天雖說各自明了心意,相互扶持。但說到底一宮的主神和輔神相戀,總還是有些不能為外人道。

況且,龍族一直以來對火靈的修行者,避如蛇蠍。

她就是跟老父親提了一嘴,有沒有哪個龍族是娶了火靈的姑娘的。老龍王立刻就要求她辭官回宮,好不容易才平息。

兩人曖昧到極致,卻都沒說破,總想等一個合適的時機。

看黎川一直沉默,洵安則有些急不可待,“總不能一直不給我一個名分。”

“名分?”這個詞用得十分清奇,讓黎川一時沒忍住,頂著一臉的眼淚笑了出來。

“怎麼?”洵安裝模作樣地整理衣裳,蓋住袒露的身體,道,“都被你看光了,還不值得一個名分?”

情緒平複的黎川抹了兩把腫脹的眼,說道,“青天白日的,你可不要瞎說,我進來時你就已經是這樣了。”

“唉,看也看了,抱也抱了,如今不承認了。”洵安繼續穿起衣袍,“真是個白眼龍。”

黎川早習慣了他那副間歇性不正經的樣子,對著他傷口附近的位置輕輕捶了以下,洵安順勢碰瓷,裝作很痛的樣子。

黎川則說道,“下次不管什麼事情都要跟我說,我要怎麼處理是我的事,你不說,就沒有下下次了。”

見他不說話,黎川又戳了一下,“聽到沒有?”

洵安捂著傷口裝模作樣的吸氣,“嘶哈~斯哈~聽到了!聽到了!求雲陽君彆打了!”

次日,傳來消息:京墨帶著人在葳蕤宮斬斷了孚的一條尾巴!

而且此時,人居然在南承宮找黎川。

此事非同小可,孚其實算不上還活著,他經脈寸斷,即使是葳蕤宮也說很難救他。但至少,是保著一息在的,這是後申君的要求:即使孚此後永不可能再醒來,也必須讓他活著。

人都說後申君情重,是把孚看做親生孩兒,心中不舍。

京墨乾了這麼驚天動地的事兒,定然要被監神司拿下的,卻突破重圍找到南承宮來,必然是有重要原因。

洵安囑咐守衛,暫時穩住監神司的追兵,讓黎川與京墨單獨會麵聊完再說。

京墨進來時,身上帶著些皮肉傷。畢竟是白狐族的世子,監神司手下也是有輕重的,不然也由不得他跑到這裡來。

“雲陽君,我要說的事情,勢必掀起大波,有可能會牽連與您,可我信不過旁人。您先想好了,願意聽,我再說。”少年青雉的臉上是視死如歸的堅毅。

他這樣小小的年紀都甘冒風險,黎川自然不可能拒絕。

“說吧!”她不假思索道。

京墨沒有時間過多糾結,從懷中掏出一枚紫色寶石,那是他們在魔鬼城撿到的狐玉。

在他的操縱下,狐玉放出了宮殿內千百石狐攻擊司銘的畫麵。

“這是英靈之祭。”他胸口起伏,講述道,“這是狐族的禁術,一種自殺式的生祭。死後屍身化作石像,獻祭時立誓要保護的人在危難之際,他們會現身相護,隨後化作飛灰,再無來世。”

那是一座荒廢千年的城池,從各種方向看來,確實是狐族的城池。那麼保護的難道是京墨本人?

可他們與京墨是什麼關係,按照京墨的推測,那裡是沙狐的地帶,而京墨,是青丘白狐。這說不通,黎川不解,問道:“可他們保護的人是誰?”

京墨又從懷中掏出了一樣東西,一小節金燦燦的狐狸尾巴,大概小指長的尾尖。

她一直忽略了,孚的真身也是狐狸,一隻雜毛狐狸。跟京墨這樣的大族不同,他們這樣的,沒有家族修行根基,即使修煉出個所以然來,也很難有大作為。

這也是孚被旁人排擠的原因之一,認為他除了那顆不一定能成事的雙靈,沒什麼可以被看一看的。也就是命好被後申君收養,才能有幸與他們站在一處。

黎川自認為自己視萬物平等,卻打從潛意識裡,還是做了區分。從來沒有想過孚和京墨是一樣的。一樣可以被保護的。

可是,雜毛狐狸的尾巴是這麼純粹的金色嗎?京墨又為什麼要斬掉他的尾巴呢?

黎川當場起了雞皮疙瘩,有一個大膽的猜想進入她腦子裡。

她想起那個老樹精偷走的孩子,是用了障眼法的,難道孚也是?

這就說得通了,如果孚是被障眼法掩蓋了真實樣貌,尾巴被斬斷之後,脫離了軀體所受法咒,自然顯現了它本該有的樣子。

黎川理清了思緒,說道“你是說,他們保護的是孚?而孚根本就是不是什麼雜毛狐狸……”

京墨急切地點頭,手裡捧著那節尾尖,聲音有些顫抖,“他是沙狐,世間最後一隻金沙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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